媚杀(122)

他不想心软,却下意识仍然忍不住问出口:“怎么弄的?”

他这样一问,罂粟的眼泪就倏地涌到眼眶里,带着一脸隐忍的委屈:“打零工的时候洗碗摔碎了,划出来的。”

她在他面前总是带着些骄纵,有时候还会张牙舞爪,这个样子很少有,让他终于完全心软,一面叫管家拿伤药,一面训她说:“把你养这么大,就是为了去给人刷碗的?”

她的脾气愈发大,朝他嚷嚷:“谁叫你不要我了!”
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?”

“我走了一周你都不叫人去找我!我自己巴巴回来的!你根本就不想我,根本就不心疼我!”

他本想再训她两句给她点教训,看到她的眼泪和伤口,到底连一句“下次不准再弄出这种事”的话都说不出来。只能认命把她抱到膝上,一点点给她上伤药,一面还要忍受她在他耳边故意不停喊疼的聒噪。

后来他曾回想过两次,若是那一日未听任她一哭二闹下去,而是硬下心肠来真正敲打警示她,是否结果会不一样。然而又转念一想,如果事情有可能再发生一次,他不免还是会保持原样地让它发生一遍。

他终究会不忍心,不管是第一次,还是后面跟着发生的多少次。

第一次纵容过去,让罂粟的胆子愈发大。她仿佛拿准了他不会真正怎样她,又或者是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,竟敢暗中cha手路明的事务。路明将状告到他这里,他思忖良久,同他说:“随她去。”

“……少爷?”

他淡淡地说:“等攒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摊给她看。”

他等了两个月,一直到罂粟认为可以收网的时候,他才黄雀在后,不过一个轻巧的变动,就让她两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。他把她叫到跟前,把她的破绽与证据摆出来,避开她的眼神,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地一一数落。他的话暗含失望,又有警告,面沉如水,不近人情。等到看见她脸色苍白,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,才收了口。

他以为她总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一些,未料她咬唇半晌,静静开口:“您要是还想着让我像以前那样天天呆在楚宅内重,天天对着您一个,还不如让我去死。”

这句话猝不及防,就像把尖锐的锥子cha在他心头上,叫他汩汩滴出血来。

他养她这么多年,熬了多少心血在里面,只得她这么一句话。

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。等她拂袖而去,管家拎着茶壶进来,沉默一会儿后,温吞劝道:“罂粟小姐她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。小孩子没长大之前,都有批判大人的心思。大人说哪里不对不好不要做,小孩就一定不信邪,偏要试试看。这时候说了往往没用,压制还会让她反弹,您不妨等她自己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了,也就知道了什么是好,是什么坏,自然会自己回来。”

他暂时听进去了这个建议。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理会罂粟。他本以为罂粟会耐不下性子来找他,未料她竟没有主动来见过他一面。他这样不闻不问,罂粟反倒像是放心下来,愈发我行我素,弄出的动作愈大。然而到底年轻,经验不足,算计人的时候也给人算计进去,一次夜里码头提货,遭人暗算,险险一枪擦着小腹而过。

那一晚他莫名睡得很浅,路明一打电话他便接了起来,在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刹那清醒。

他赶到医院,看她紧闭着眼躺在病c黄上,腰际一大片半干不干的血迹。

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凉了个透底。

终究还是他先不忍心。每次他想磨一磨她的性子,到头来磨下棱角的,反倒都是他自己。等罂粟出了院,他便手把手教了她格斗技巧,又教她射击手法,后又将路明的一部分职务剥离出来分给她。他瞧着她纹丝不动的脸庞,淡淡警告:“做好你自己的事,别的歪心思,半分别动。”

她的表情依然平静,只躬身又应了是。

他觉得她的表情平淡里很带着点不以为然。而后面发生的事也证明,她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。依然会时不时撩拨两下离枝和路明,又因为权力在手愈发便利,也就愈发地变本加厉。三五不时他就能从他人嘴里听到有关罂粟的告状,不管他提醒几次,她每次都是前脚躬身应是,转眼出了书房就全都忘记。

直到一日他同商逸小聚,后者看罂粟端茶过来又安静退下,再看看他的脸色,晃了两下茶杯,笑着问道:“我怎么最近听说你家中不睦?”

“谣传而已。”

上一篇:狐色 下一篇:独家

折火一夏小说推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