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懵懂百年心(191)

燕苏不敢相信,摇着头说:“不,不,不,云儿,你不可能是云罗,不可能是!你不要跟我赌气,这样的玩笑开不得!”这是杀母之仇,可不是偷偷龙泉剑又还回来!

云儿颓然倒在地上,面如死灰,“我杀了你母亲,又伤了你,但是你父亲杀了我云府一百余口人命,我不认为我做错了……只是,只是……我欠你一命。”当年是她伤的他,她欠了他一命。

燕苏一掌拍在桌上,厚重的楠木桌从中裂成数片。他眼睛盯着云儿一步一步后退,“怎么可能,怎么可能!”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,当头棒喝,这叫他如何相信,怎敢相信?

云儿语气凄凉,“我原也以为自己才十三岁,哪知事实全然不是这样。我,我真希望自己永远十三岁,永远不会长大。”

如果她还能活下来,她一定选择忘记所有的事,重新开始。

燕苏双眼充血,龇牙咧嘴看着云儿,心痛的几乎麻痹,像受伤的野shòu一般放声大叫:“你不是云罗,你不是云罗……”老天何其荒唐,竟然让他爱上自己的杀母仇人!他移动重若千斤的身躯,在椅子上坐下来,呆呆地说不出来话来。

燕苏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儿,是在临安的鸿雁来宾客栈,穿着淡蓝色的衣衫,神气活现,惹人侧目;然后是jì院,不但在他茶里下泻药,还泼了他一身的泔水;再是临安城外的‘落花别院’,大声喊非礼的样子,泼皮耍赖,甚至想方设法偷他的龙泉剑,后来怕了,又不甘不愿送回来;回京城的路上,云儿包在荷叶包里特意给他留的半条烤鱼;俩人从芙蓉山顶跳下的瞬间;九华门听到云儿醒来时激动地心qíng……他从未有这样的感觉,喜怒哀乐,所有的qíng绪都因一个人而牵动,又是欢喜又是忧伤,又是嫉妒又是容忍,患得患失,提心吊胆,却又甘之如饴——”

“可是,可是你为什么不是云儿,却是云罗呢?”燕苏说这句话时,仿佛全身骨骼筋脉俱碎,心痛yù裂。

云儿眼角的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。她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惊艳嫉妒,还有误以为他和魏司空有断袖之qíng;记得云泉里的嬉笑吵闹,她躲在水里不出来,他惊慌地喊“喂喂喂”;她为了偷龙泉剑,剥光他的衣服,一脚踹进水里;还有回京的路上她嫌gān粮难吃,他装腔作势要倒掉的一碗粥;更有芙蓉山顶他不顾一切跳下来救她时的场景;还有他给她下三日醉,绝望又卑微的说“云儿,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么?”……种种的一切,一一在脑海里放映,云儿顿时泪流满面。

燕苏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,恨声道:“我曾发誓,如果抓到杀了母后、伤了本宫的那个人,一定要叫她生不如死,千万种酷刑加在她身上亦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!今日,你,你……”他十指轻颤,绝qíng的话卡在喉咙里,一气说不下去。

云儿从地上爬起来,解下腰间的蝶恋剑。郭敬之立即冲上来,护在燕苏身前,一脸戒备,“你想gān什么?”

燕苏推开了他,仰天怒吼,“所有人,全部给我出去!”

郭敬之不放心,劝阻道:“殿下——”

燕苏声若寒冰,不带一丝感qíng吼道:“出去!”

东方弃看了眼云儿,没有动。云儿伤痛yù绝,声音尽力维持平静,“东方,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,迟早要有个了断,你先出去。”

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燕苏和云儿。

云儿提着剑站在他跟前,看着他惨痛的双眸,声音很平和,“自古以来,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”她将蝶恋剑jiāo到燕苏手里。

燕苏咚的一声站了起来,紧紧捏着云儿下巴,咬牙切齿说:“别以为本宫不忍心下手!”半是愤怒半是怨恨。

云儿淡淡说:“我从没有这样认为。燕苏,你是做大事的人,不该存有妇人之仁。你杀了我,就当我们互不相欠,我就是死也瞑目了,做鬼也做的心安理得,无牵无挂。”

燕苏怒极之下心智有异于平常,想法十分偏激,死了也好,死了她就不会令自己这么难受了!手中的蝶恋剑当真刺了下去,然而手一抖,刺歪了。

云儿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上流出来,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,苍白着脸叹息:“从此以后,互不相欠。”

欠人的滋味太难受了,不管是qíng还是仇。

第 99 章

第五十一章一片伤心画不成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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