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花蔷薇(180)

我当场怔住,失落和惆怅齐齐涌上心头,伴随黑夜的暗和影。正准备离开,一辆车子在身边停下,宋令韦从车窗里探出来,没好气地说:“发什么呆?还不快上车!”我挑了挑眉,说:“不是让你在街头转弯处等吗?”他愤愤地说:“快上车!”语气不佳。他一定是看见周处的车子开走了,所以迫不及待追过来。我故意跟他抬杠,说:“今晚我不回去了,就在这里住下好了。”并不是完全开玩笑,趁机搬回来,正好。

他甩车门下来,真是有点急了,狠狠地说:“林艾,今天晚上我忍很久了!”说完,唇覆上来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bī得我退无可退之后,只好迎头缠上去。他手隔着衣服不安分在动,我轻轻咬了下他,喘吁着骂:“宋令韦,你收敛点!”整个人却几乎瘫软在他身上。听到汽车开来的声音,我忙推开他,努力想站好,却力不从心。灯光打在我和他的身上,有瞬间的晕眩,我万万没料到,竟是周处去而复返!

呆立了一会儿,才知道喊:“周处——”宋令韦和他狭路相逢,淡淡地说了句:“你好。”他沉着眸,没说话,夜仿佛分外黑,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qíng。我怔忡过后,忙介绍:“周处,这是宋令韦。”他仿佛听到什么惊悚的消息一样,转头看宋令韦,随即又看我,表qíng既惊讶又愤怒——大概是愤怒吧?我应该没看错,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愤怒。他——本来应该不至于的!随后他盯着我倒退一大步,仿佛不能忍受般,一句话都不说,决绝地转身离去。

我忙胆战心惊地叫住他:“周处,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?”他像才记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,半天才说:“这个——”然后jiāo到我手里,就这么走了!我打开来,捧在手心里,原来是一座小型的玉雕,就着灯光,才发现上面雕刻的小人儿是我,头发飘开来,穿着灯笼袖的短衫,半身裙遮住膝盖,依稀是当年不谙世事的模样,栩栩如生。上好的和田玉,通体透明,颜色细致均匀,散发出温润的光泽,像他的眸光,看我的时候永远柔和。顶头的辫子处有条红线巧妙地穿过,可以挂在脖子上。我许久没做声,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。宋令韦轻轻拥住我,喃喃地低吟:“艾,我们一定要在一起。”越是渴求的东西仿佛越抓不牢,我浑身颤抖地抱住他,恐怖像暗影,无处不在。

第二天,我刚送令韦出门,门铃响。我嘀咕着说:“又忘记带东西了吗?”跑出去开门,见到站在门外的周处,惊得非同小可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侧身请他进来,他不动,看我的眸光怜惜,疼痛之外还有冷漠。他下巴上青筋毕现,说:“你和他同居了?”我有一丝胆怯,低声说:“只是暂住他这里。”他压抑着怒气,问:“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?”我见他问得奇怪,说:“当然,他是宋令韦。”他几乎失控,吼道:“知道还和他来往!”

我惊异他勃发的怒气,怯生生地说:“周处,我知道你为我好,可是,我只不过爱他——”他一拳击在墙上,手指一定断了!我吓得连声叫:“周处——”喉咙已带哭腔。他转头看我,眼眸yīn沉,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qíng!他说:“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宋志勋的儿子?”我胡乱点头,哭喊着说:“我知道他父亲是宋委员——”他一掌差点打在我脸上,最终偏了偏,落在门上,愤怒地咆哮:“那你还和他的儿子来往?你知不知道他踩着你父亲的尸体往上爬!”

我惊恐地看着他,吓呆了,断断续续地说:“周处,你说什么?你别这样,我有点害怕——”他深吸一口气,握紧双拳,看着我冷冷地说:“当年你爸,何用判死刑?你爸虽有罪,但罪不当诛!就是宋志勋下的令,立即执行,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!林家的家产全部充公,随后不到一月,他就升了官,这十年来,飞huáng腾达,踩着你父亲的尸体一路往上爬。你怎么还跟他的儿子来往!”看我的眼神痛心疾首,仿佛此刻的我罪大恶极,罪不可赦。

我被他这番话击得差点崩溃,震惊过后是止不住的颤抖,麻木般喃喃地说:“我不知道,当年的事,我不知道,大家都瞒着我,没人跟我说过,我不知道……”连连摇头,目光呆滞,心如枯槁。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?我爸的死怎么跟宋委员扯上关系了?本来有无数的可能,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最惨不忍睹的那个?这难道就是宿命,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,勒得你喘不过气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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