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花蔷薇(84)

见他拐上右边的街道,我摸了摸鼻子说:“我搬家了,不住这里了。”他愣了许久,然后问:“什么时候搬的?”我支支吾吾地说:“就这几天。”他穷追不舍般bī问:“为什么要搬家?”我理直气壮地反问:“为什么不能搬?”他冷着脸死命瞪我,过了许久,说:“那你现在住哪,我好送你回去。”反正他如果想知道我的住址,总是有办法知道的,所以我也不隐瞒,老老实实地说:“住青年路那边。”他又问:“青年路在哪?”我说高碑店附近。

直到我下车,他才说:“为什么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?上下班不方便,还是另外换个地儿吧。”我手搭在车门上,低头看他,“为什么要换?我就在这附近上班,方便得很!”他反应过来,皱眉,“你换工作了?我以为你只是请了假!”我抬眉冷冷地说:“对呀!”然后用力甩上车门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哼!凭什么事事都要让他知道!他又不是我的谁!看他吃憋的样子,真是解气!

路上确实着了凉,当天晚上鼻子就塞得呼吸不畅,连着咳嗽了两天。年关将近,商场里挂彩带,拉条幅,老早就开始迎接新年。用红色的彩纸卷成一个一个的小筒子,然后穿成一串挂在天花板上,噼里啪啦像点燃的爆竹,颇有新chūn的气息。主任喊住我:“摩托罗拉,将这个告示挂在你们专柜上方。”我大声叫:“诺基亚,诺基亚,快来帮忙。”这几个销售员,只有诺基亚是男的。

他搬来梯子,爬上去挂促销活动的告示,问我:“你过年回不回家?”我没回答:“你呢?回老家?”他笑:“早就请好假了,现在都没心思工作。我闺女都一岁了,听说会叫爸爸了。”我笑:“恭喜恭喜呀,赶紧回去陪老婆孩子吧。”他笑:“是呀,大半年没回去了。挺想家的。”我问:“那你柜台怎么办?就这样空着?”他说:“怎么可能!得请人给补上才行。”

我开玩笑地说:“要不请我吧!算是兼职,反正大过年的又不忙,完全应付得过来。”他“咦”一声,“你不回去了?商场里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呢。”我笑着摇头。他说:“行,jiāo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。我们诺基亚的兼职人员节假日拿的都是三薪。”我惊喜地说:“你们给兼职人员的待遇都这么好?那我是做定了。反正你们家的机子也不用介绍,客人都是看好才来的,我只管开票就行了。”他临走前果然将钥匙jiāo给了我。

诺基亚是第一个走的,接着三星也回老家了,然后是夏新的,上的都是临时促销员。我见大家一天到晚谈论着什么时候的火车,什么时候到家,本来不觉得什么,随着年关一天天临近,商场里的工作人员一天比一天少,心qíng也免不了有些伤感异样。头顶挂着的火红灯笼仿佛也带了一丝凄凉的意味。

还有更过分的事。年二十八,我愤愤地对赵静说:“我刚才出去吃饭,附近所有的饭店全都关门了。”她吓一跳:“是吗?那大家吃什么?”于是整个苏宁的工作人员统统没有饭吃。最后有人坐车去老远的饭馆吃饭,有人吃路边摊。赵静对愁眉苦脸的我说:“咱们吃泡面吧,将就将就,反正有热水。康师傅小jī炖蘑菇的泡面我可爱吃了。”我呜咽着:“连饭店的师傅都回家了——”

我接连吃了两顿的方便面,实在受不了。于是跟赵静商量:“我们能不能自己带饭去呀?等到大年初一,兴许连超市都不开门。”她说:“你带了怎么吃?大冬天的吃冷饭?”我丧气地说:“哎呀,苏宁为什么连微波炉也没有!”后来想了个办法,将带去的饭菜放在卖微波炉的专柜里加热,总算解决了吃饭问题。大年三十那天,连赵静也回家了。白天还没什么,只不过冷清点。可是一等到下班,震天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来,才开始惆怅伤怀。

不到五点就下班了,我一个人打开空dàngdàng的房间,连热饭热菜都没有。真的是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。街上的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,基本上要过正月初七才开始上班。我躺在chuáng上闷头闷脑睡了一觉。原以为一觉过去就是新的一年,什么都不用多想了。哪知道冲天的爆竹烟花吵得人根本睡不着。我爬起来,跑到阳台上去看人家放烟火,一串接一串的火花“刺溜溜”地响,噼里啪啦在半空中开出绚丽的花朵。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快活的笑闹声。直到实在冻得受不了,我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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