呀!我心里有鬼(45)

他走到病房外,痛苦地捶墙,终究捂住脸,嚎啕大哭。

儿子的归来,让妈妈病情得到好转,半月后,她出了院。

在回家的公交上,妈妈坐在他身边,像个少女一般说:“结婚之后最快乐的就是这几天了,不用看到你爸爸,好开心。”

她看向窗外,眼底泪光闪烁,有种绝望的留恋。

回到家,阴沉的父亲果然已经在等他们。

“还知道回来啊?一个不上学,一个不管家,尽浪费老子钱!”

父亲在一刹那间怒火中烧,揪着母亲后衣领把她往客厅扯,母亲凄厉大叫,死命挣扎,胳膊干细,像被飓风席卷的芦苇,毫无反击之力。

他跟在后面,把妈妈往反方向拉,泪流满面地乞求:“你放开她,我求你了,爸爸,我求你放开她,她病刚好,你不能这样对她……”

父亲揪着妈妈头发,把她按在茶几上,目眦欲裂:“她生病?这个死女人自杀你不知道吗,这种不负责任的婊|子就该打!往死里打,反正她不怕死!看她还敢不敢自杀!臭婊|子!”

父亲开始凶狠地甩她脸,接着还嫌不过瘾一般,拿起烟灰缸砸她手臂,又解了皮带,叠成两道,往死里抽打。

母亲脸涨的通红,被他桎梏,脖子、脸颊、手臂逐渐渗出血痕,痛得惨叫嚎哭。

游寅浑身颤抖,不知所措,忽而,一瞬间,他脑中白光乍破。

他一个激灵,冲向厨房,抽出一旁的水果刀,母亲的惨叫近在耳畔,他疯了一般跑回客厅,双手握刀,直接刺进父亲紧绷的后背。

父亲一声痛呼,骂骂咧咧回过头来,想要拿住他。

他又无法控制地捅向他手臂,他试图接近的一切可怖的,如恶魔一般的肢体。

鲜血四溅,染红了他视线。

不知多少刀,父亲终于侧躺在地面,颤抖着,像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野兽。

母亲惊慌失措地回头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
哐当,水果刀掉回地面,游寅疼出眼泪,跌坐下去,眼前一片模糊,隔着血水,像日落的天边,是粉色的,也是渺远的,有久违的平和与解脱。

这一天终于结束了。

第25章 第二十五声尖叫

这是多数人生命中无比寻常也格外琐屑的一天,

这也是游寅生命中如释重负也天翻地覆的一天。

他坐在地上,不敢看母亲惊怖悲伤的泪眼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有什么在离他而去,他隐约知道。

不知过去多久,游寅抹了抹眼角,拿出手机,拨打了那三个数字。

母亲见他一番动作,才反应过来,踉跄着跑过来抢夺他的手机。

游寅站起身,躲开了她。

“你不要……”母亲哽咽:“不要……求求你了……”

她泪水汹涌,一天里,她失去的太多了。

电话已经接通,游寅平静陈述:“你好,我想自首,我刚刚杀死了我父亲。”

他平静得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,眼底如枯水死寂。

眼睁睁看着他报完地址,挂断童话,母亲泪眼婆娑地滑坐到地上,好似灵魂抽干,四周只剩一片灰暗的虚无。

不多久,警车鸣笛响彻小巷。

游寅看了失魂落魄的母亲一眼,在她面前屈膝跪下,用力俯首一磕。

“妈妈,对不起。”他在心里说。

身后脚步纷沓而至,游寅终于像是回过了神。

他下唇颤栗,揉了揉通红的眼眶,原来,他也好怕啊,他不知道将面对什么,他恐惧即使摆脱现在,也不能拥有未来,这是何等悲哀。

身穿制服的两个男人把他恶狠狠地从地面架起,他垂首往外走,在邻里成片的嘘声惋叹中,少年被押进了红灯闪烁的警车。

悲剧的结尾,是游寅看向窗外的最后一眼,夜幕里扶门而立的母亲,哭得容颜不清。

他回过头,心如刀绞。

——

结合家庭实际情况,法院给出的最终判决是有期徒刑三年。

十八岁,游寅走出了少年看守所的门,世界像个面目全非的陌生人。

也许对世界而言,他也如此。

母亲过来接他,他的个头已经窜得非常高了,整个人苍白瘦削,神色漠然,像一尊将要风化的塑像。

母亲仍喜欢哭,红着眼想要替他接过行李。

游寅避开了她的手,说:“不用。”

母亲讪讪收回,轻声说:“长大了呢。”

打车回家路上,司机打量几眼后排的这对母子,笑问:“送孩子上大学呐?”

游寅如中弹般浑身一僵。

母亲只能尴尬而客套地弯弯嘴角,最终什么都没说。

九月,开学季,谁都知道。

而游寅只能坐在家里,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,川流不息的车马人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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