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记·晏然传(328)

风真的越来越烈了,一阵阵地掀着,我侧头看了一眼,红药有些瑟缩的样子。见我回头,她以为我有什么事,欠身道:“娘娘……”

我淡淡道:“你回去歇着吧,本宫没事。”

她不太自然地笑道:“奴婢不困,知道今晚要值夜,下午睡了很久。”

“哦……”我亦是牵起一缕笑意,“穿得这么少,去加件衣服去。”

“……诺。”她有一瞬的踌躇,才福了一福,就要往外走。我明白了她的犹豫是为何,要加衣服,她自然要去房里取,可眼下外面风这么大。

“哎……”我伸手拉住她,歉然而笑,“这么大的风,别出去了。婉然有件斗篷在本宫屋里放着,你去取来穿吧。”

那是一件白貂的斗篷,本不是婉然的。那是宏晅围猎回来差人送给我的料子,碰巧婉然进来,笑赞了一句:“呀,好棒的料子,做斗篷一定好看。”

我和她都是从太子府到宫里,从小见惯了各色珍品,很少见她面对什么物件眼里会有这样的赞许,碰巧那时她生辰又近了,我便找了个由头将她支开,转身吩咐临近说:“交尚服局做件斗篷来,按婉然的尺寸做。”

过了这么久我才知道,她不配。不是不配一件貂皮的斗篷,是不配我待她这样好。

我一直站到了天亮,竟没有丝毫累意。

“让开!”一声断喝,我怔然抬头望向月门,竟是怡然,“再敢阻拦的,莫怪事结之后我这个宫正以权谋私!”

她和看守的宦官争执着,这是个颇有效果的威胁,谁也不敢得罪宫正司,不然不一定会怎么死。

几个宦官犹豫了一瞬,默不作声地退到两旁。她还不忘狠声又叮嘱一句:“都听清楚了!我今儿个没来过!”

她走进来,我回身往里走,她声音惊疑:“姐姐?”

“你不该来!”我厉然道,“这个时候最不该来的就是你。”

“怎么顾得了那么多!”她追进来,拦着我身前,“姐姐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?”

我心中一冷。

“陛下昨晚传了婉然,你知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!”

这一步还是来了。她自是会把她知道的都说了,张安骅的死、我在避子汤一事后做戏复宠、我的假孕……一桩桩一件件,击碎宏晅对我的全部印象。

哦……她那么聪明,自然也知道如何巧妙地避开我对宏晅感情的转变,让他觉得我从头到尾对他都只有算计和利用。

任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,也敌不过她的“招供”。

“姐姐!你说句话啊!”怡然焦灼地拉起我的手往外走,“你跟陛下解释去!”

我一愣,随即挣开她,静默不言。她更急了:“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

我徐徐一叹,轻缓地摇头:“我没的解释……婉然说的都是真的,我见了陛下,又能说什么呢?”

正文 153

郑褚亲自到簌渊宫传达了圣旨。之所以说是“传达”,是因他并未宣读,只是交给了我而已,我也没有跪下接旨,平静地打开,一字字读完,卷好。

郑褚一喟:“娘娘,您要体谅陛下的难处。”

我浅浅笑着,颌首答说:“是,我明白。”

“娘娘可想见谁么?”他问我。

我思索良久,缓然道:“婉然,还有静妃。”

他遂一躬身:“诺,臣会转达给陛下。”

我端坐在明玉殿正殿里,遣退了所有宫人。一个人独自等着,不知先到来的会是谁,不知婉然还有没有胆子见我。

殿门被打开,阳光照进殿里,有些微微的刺目。我缓了一缓,定睛看向来人。

呵,她比我想的有胆识。

“坐。”我淡淡吐出一个字,她也不多话,安静从容地走到我对面的席上坐下。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,和十几日前没什么区别,我却再对她露不出哪怕一丝半缕的笑容。

婉然,和我一起长大的人,我视作亲妹妹的人。即便是我的亲妹妹回到我身边后,这样的亲昵仍未改变。

“你什么时候成了静妃的人?”我直截了当地问她。

她笑了一笑,幽幽道:“我从来不是静妃的人,我们只是联手而已。”

我又问:“为什么害我?”

“姐姐……”她一开口,我即是一声冷笑:“这称呼,免了吧。”

我听着恶心。

她微有一滞,思忖片刻改了口:“婕妤娘娘,还记得‘御前三然’的日子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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