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记·晏然传(465)

凌合郡王将那卷明黄色的卷轴交给我,终是露了笑意,一揖道:“恭喜昭训娘娘。”

芷容扶了我起来,笑问他说:“陛下怎么想起让夫君来宣旨?”

凌合郡王沉思着认真回道:“进宫进得不是时候。”

我想着几日前宏晅对我说的那话,对他颇是感激,颌首对他道了声:“多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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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道必定会在六宫掀起轩然大波的旨意,继静媛夫人位降赵姬之后,后宫的格局再度大变了。旨意明言昭训位列九嫔之前,这意味着就算此时再封个原是九嫔之首的昭仪,也要对我见礼;而且,晳妍宫……那是云清皇后作夫人时的住处。偏偏我还叫晏然,不知宫里是谁先牵的头,一夜间传言四起:“天清晏然无云……云清,晏昭训这是注定要登鼎后位。”

这些传言绕不过我的耳朵,便在见到宏晅时抱怨道:“陛下听说那些个传言没有?臣妾又多了麻烦。”

他淡看我一眼道:“你别理会就是了,好好安你的胎。”

他来见我的时候愈发多了,我总觉得这样太误他的事,就常赶在他下朝前到成舒殿等着,然后在那里待在一整天。头两日还好,第三天他看不下去了:“朕不去找你了还不行?你别天天这样折腾,好好歇着。”

我抿着笑反问道:“在哪歇着不是歇着?臣妾晨省完直接来成舒殿比回晳妍宫还近些。”

当然,晚上我是必定会回晳妍宫的,他也知趣,不会强留我不说,就算一并回了晳妍宫,他也会去侧殿睡着,生怕一个忍不住伤了我腹中的孩子。

某日晌午我阖目歇着,就听到了云溪和诗染在窗外的窃窃低语,诗染说:“娘娘有着身孕,陛下也不怎么召幸嫔妃,一个月里除了见琳仪夫人一次、顺充华一次、再去看看宜贵姬,其他的日子就都独寝了……你说陛下这突然犯的什么毛病?”

“你不要命了?!”云溪先斥了一句,遂将声音压得更低,对她说,“那天陛下来的时候我值夜,在外头听见几句,陛下说……说要试着只对一个人好?”

便听得诗染倒吸一口冷气,错愕不已地说:“这是……真要走云清皇后的路子啊?”

听说,云清皇后独宠十五年。哪怕她曾是神宗的嫔妃,但嫁与仁宗之后,谁也没能动摇了她的后位。

我一声轻咳,外面噤了声。轻阖着眼,思量着目下荷莳宫那位该是怎样的心思。

真是很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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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再在成舒殿伴驾,将近晌午的时候,有宦官进殿禀道:“陛下,长宁宫宣昭训娘娘去。”

我自是不敢耽搁,起身就要去,他一握我的手:“朕陪你去。”又看了看阿眉,吩咐梨娘道,“你先带帝姬用膳去吧。”

走到殿外,他执起我的手睇了一眼,笑说:“你是多怕母后?朕从里往外走着就觉得你的手一点点凉了。”

“没有……”我喃喃道,“就是这阵子都是臣妾主动去见太后,突然被太后召见有点……”

“有点心虚?”他轻笑问,我点头:“是。”

“要么是没事想见见你,要么是为你册封昭训的事。”他思量着笑叹,“若是前者,谁也不必心虚;若是后者,心虚也该是朕心虚。”

遂分别上了步辇往长宁宫去。一路上,我看着前面步辇上他的背影,说不清自己的心绪。我不知道他这“只对一人好”能持续多久,毕竟他有他的三宫六院。但我就是不想推辞了,与其顾虑那么多、活得那么累,还不如抓住自己有的东西。

就如瑶妃曾经说的:人活一世,纵使日日步步为营,也偶尔会有那么一件事不会去多想,只想赌一把。或输或赢,都图个心里痛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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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辇在长宁宫门口稳稳落下,我与他一并行过去,守在门口的宦官一揖:“陛下大安、昭训娘娘大安。”迟疑一瞬又道,“请昭训娘娘在外稍候片刻。”

我心中不禁冷笑,果然是要给个下马威,怪不得要挑晌午。若不让我在外晒上一晒,哪里显得出她的威仪呢?

遂垂眸静静一福:“诺。”

他睇了我一眼,未有多言,却也没进去,默不作声地一块儿等着。过了不多时,有宫娥出来施了万福,面带忐忑道:“陛下大安,太后请陛下进去。”说着微一顿,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才又道,“也请昭训娘娘一起进去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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