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记·晏然传(619)

黑暗中,她羞赧道: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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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不清为什么,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格外欣喜,好像就是觉得比别的嫔妃有孕都高兴似的。自是半点也不能让她有闪失,事事小心着,他一定要她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——不止是孩子要平安,她也要平安。

可那孩子……终究还是没保住。皇太后害了她,在宫宴时给她下了麝香。

他怒极了,下旨彻查姜家。几乎没去思考别的原因,他只觉得,害了那孩子,便是无可赦的大罪。

哪怕是姜家。

姜家多年来在朝中势力复杂,顺着查下去,桩桩件件的大罪足以灭满门,数日之后,姜家的三个儿子腰斩于市,左相姜麒自尽家中。没有过多久,皇太后也一命呜呼。

人人都以为他只是借着孩子这个由头就势查了姜家,而事实上,却是他为了这个孩子而灭了姜家。

【二十五岁·二十岁】

他是皇帝,每一年都会经历很多大事。那一年,于他而言最大的事……莫过于他废了她。

他给了她一纸废位诏书,而她留给他一叶纸笺。

她离开的那天,他去了她的簌渊宫,只拿走了那一叶纸笺。他记得的,他说他要给她一世安宁,却最终废了她。

哪怕他并不怪她,相信她没有害娆谨淑媛、也不在意她有那么多事瞒着自己,却难堵悠悠众口。

春江汨汨,杨柳依依。君心终将负,何行祓禊礼?

夏池静静,杨柳郁郁。君心终将负,何以并肩行?

秋水幽幽,杨柳稀稀。君心终将负,何把婵娟共?

冬湖覆冰,杨柳萎靡。终是相辜负,何夕复今夕?

纸笺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从她口中读出的,轻敲在他的心头,让他明白了她的怨。

她怨他最后也不肯见她、不肯听她一句解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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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阵子他消沉极了。帝太后劝他说,六宫嫔妃这么多,总会好的。他想,大概会吧。毕竟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,他对六宫一视同仁,从不会薄待了谁,那是一种几近刻意的公平。

就连她,也不过是他后宫中的一员。

可这次不一样了,他前所未有的不适应。再也没有人能像她那样在他的案前一边研着墨一边与他笑谈,再也没有人需要他在夏天时软硬兼施地逼着吃饭。那是怎样的不适应……共处了十三年的人突然不在身边了。

他倏尔意识到,她在时,他觉得理所当然,觉得无比正常。她突然不在了,他只觉得一切都不完整了。

原来她的存在,已是他生命中的一个习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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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做好了安排,知道她的兄长会劫她走,却不知她过得如何。很长一段时间,他竭尽全力地找她,甚至动用了骠骑将军。

找一个女子,动用位列三公的将军,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。

找不到,就是找不到。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,在属于他的大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他原本信心满满地觉得她在民间会过得不错,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回禀中丧失了信心。

她会不会已经……死了?

他甚至忍不住有了这样的猜测,又狠狠摒去,不肯去想。不会的,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。

就算真的死了,他也一定要找到她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

同时他亦是知道,如若她还活着、如若还能有那么个机会……能让她回宫,他断不会再让她离开一次。

他终于意识到她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不一样,却是晚了。

☆、263流年记(4)【皇帝和晏然】

【二十七岁·二十二岁】

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,已是两年以后。

而她出现的原因……是想毒死他。

恰又是个中秋宫宴,一如两年之前那样阖宫欢庆,她也一如两年之前那样让满座寂然。

他看着被宦官押着跪在殿中的她,过了很久才敢确定是她。

她回来了,竟是已这样的方式。

“真的是你。”他强压着自己的心绪才使话语平稳如常。

而她低着头,轻道了一声: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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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。因为她犯了那么大的罪,弑君,还已然认了错。

不治罪,任谁也容不下。

可治罪……

他凝睇着神色平静的她,心下清楚,即便时隔两年未见、即便她想杀他,他还是杀不了她。

那时,他内心有多矛盾,她就有多忐忑。

她只觉得,这样的事,不过是一死罢了,他到底在想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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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二人的成舒殿安寂异常,通明的灯火仿佛能透过二人平静的外表照出他们的心思。他静默许久,仍是难以拿定主意,终是起身狠然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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