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记·晏然传(93)

皇后离席欠了欠身,浅浅颌首回道:“是,臣妾以为即便如陛下所言也该查上一查。查清楚了,才好还宁美人清白,堵旁人的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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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045.大去

宏晅的视线递向我,沉思一会儿,缓言道:“查就是了,禁足大可不必。”

皇后刚要点头应下,我即道:“陛下,臣妾觉得还是禁足为宜。不仅臣妾要禁足,荷瑶章及一众锦淑宫宫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都需禁足,以免有心之人再生事端。”

宏晅眉心一动:“你是说……锦淑宫封宫?”

“是。宫中人多口杂,若不如此,宫人进进出出与外界交往难免,只怕就算查清楚了,日后也难免会有闲言碎语道臣妾动了手脚。封了宫,外人进不来,锦淑宫中人亦出不去,查出的清白才是不留疑的清白。”我轻缓有力地道出想法,双眸凝神望着他,表露出不肯退让的执拗。说罢俯身一拜,又道,“臣妾与瑶章妹妹清者自清,但求陛下成全以此堵住日后的悠悠众口。”

抬头,见宏晅凝重的神色中透着怜惜与不舍,终是沉下一口气道:“传旨下去,锦淑宫封宫,除去静月轩良玉阁两处以外,旁的宫人暂且遣走。”他的视线抬起,投向愉贵姬的寝殿,浮起一抹悲意:“沈循,贵姬究竟如何?”

“贵姬娘娘怕是……撑不到天明了。”沈循如此回说,又重重一叩首,“臣无能。”

我们退出娴思殿,仍是如来时一般的黑夜。寒冷的夜风飕飕的刮着,半点觉不出春日即将到来的气息。愉贵姬,我不久前还在同她打趣,要她好好养病,以免春来时看不了美景。她却这样快就要香消玉殒,还扔下了尚不足岁的元沂。

我想着与她相识的这些日子,大约算不得什么亲厚吧,但到底还是熟络的。我当日为了给自己图个清净设法让她得了宠,却不成想她会就此有了皇子,又会这么快送命。

宏晅,他待愉贵姬也算不得多好,也不知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看在元沂的份上。可他……应该也还会念上她一阵子,哪怕也还是看在元沂的份上。

冷风簌簌地灌进心里,凉得刺骨。她以宫女的出身位居二十七世妇、掌一宫之主,却很快就不会有什么人记得她了,甚至是她的儿子。

这才叫命苦。

我转身回望不远处的娴思殿,突然滞了脚步,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:“回娴思殿。”

“姐姐,这么晚了。”婉然打着宫灯略有不解地劝道,“何况,陛下还在娴思殿……”

那是他次子的生母,他到底还是肯陪她一程。

我静默着,轻轻说:“不必惊动陛下,我就在殿外候着。”婉然不解之意更甚,我眺望着那一处灯火通明,“卯时,陛下要去早朝,不能让愉贵姬娘娘这样离开。”他不会为她误了早朝,哪怕他知道她等不到他下朝。我很清楚这些,强逼着自己不去想若有一日我与愉贵姬遇到了同样的事情,他是否也会任由着我独自死去。

宏晅一直在娴思殿留到了寅时二刻,出来见了我显是一怔。我沉默地行了礼,问他:“贵姬娘娘如何了?”

他悲悯苦笑:“睡着。”一颌首续说,“朕下朝后便来。”

“恭送陛下。”我复行下礼去,待他离去后提步进了殿。

愉贵姬静静睡在榻上,苍白的病容在烛火暖融融的光线下有了几分红润。她好像睡得并不安稳,羽睫不时的轻颤,我不敢去猜想她梦到了什么。她忽而双眉死锁地攥紧了手,久久也不放开,好像意识到了一切都行将离去。

“元沂……”她紧张地唤了一声,我恍然大惊,一叠声叫来婉然:“快去长秋宫,求皇后娘娘把皇次子送来一见。”
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婉然怔神道,“锦淑宫已然封宫了啊。”

我颓然坐回去,回过身握住愉贵姬的手,感到无助不已。眼泪弥漫出来,我对着不知是否还有意识的她道:“姐姐,是臣妾的错……是臣妾为了脱自己的干系请旨封宫的……”我紧咬下唇,泪水仍是一滴滴落在衣袖上,“姐姐,不是元沂不孝,也不是皇后娘娘不体谅……是臣妾的错!”

从一开始,就都是我的错,是我当初给庄聆写了那个“渔”字。

握在我手中的手微微一搐,我微惊,她又一动。擦着眼泪去看她,见她眉头蹙了一蹙,艰难地缓缓挣了眼。不禁心下大喜,再度叫来婉然:“快去!告诉封宫的守卫,说愉贵姬娘娘醒了,要见皇次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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