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妆(48)

“替罪羊罢了。”云婵的面容重新沉静下来,缓缓又道,“丢卒保车的道理,哪个世家都懂的。推他出来就是为了担下些罪,皇太后才不会救他。”

“呀……这回长公主猜错了。”白萱轻声一笑,压低了声音,续说下去,“听闻昨夜长乐宫的灯一直亮着,后来陛下也去了,宫人们嘴巴严得很,什么口风也不透。可就是不透,旁人前后一瞧也明白,左不过就是皇太后要给自家侄儿说情、陛下不肯放人呗。”

“昨夜?”云婵轻怔,心中暗道这冯家传信儿的速度也是真快。昨夜刚抓的人、还是在旁人府中抓的,当夜就传到皇太后耳朵里来了?

“还打听着什么了?”云婵追问了一句,想知道兄长会不会有麻烦。

白萱手上的梳子停了一停,低头沉吟了会儿,说道:“也没什么了,不过据说在陛下去长乐宫前,先召了冯氏和袭氏去。”

“召她们做什么?”云婵蹙起眉头,委实不解。朝中之事,就算和冯家有关系,召冯若青也就罢了,与袭氏何干?

“这就不知了……”白萱一摇头,打趣着又说,“该不会是皇太后病急乱投医,想着赶紧册冯氏为后以解燃眉之急吧?”

绝不会是……

至今不立后不册妃,并非仅因霍洹不想,更有“孝”这一字在中间横着。先帝丧期未过、新君要为父亲守孝,这是道不能逾越的礼数。皇太后是先帝遗孀,更加不能开这个口。

“只怕不是为那庶子的事……”云婵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,抬头从镜中睇了一睇白萱,略作沉吟,便吩咐道,“别去探长乐宫的动静了。去毓秀宫问问,昨晚袭氏和冯氏受召去长乐宫之前,是不是出了什么事。”

☆、第26章 抗衡

一道消息如风一般在宫中传遍:皇太后做主留下的冯氏若青,被皇帝下旨逐出宫去,遣送回府了。

事情的结果已有了定论,前因也就不必再瞒。宫人们都在议论着,说是冯氏嫉妒袭氏得圣意,便一连三日在袭氏的早膳中下了毒。为避开嫌隙,甚至给自己也下了一些。却还是没能逃过宫正司的眼,查得一清二楚。

云婵得知这些的时候,白萱还没有回来。既然已有了决断,这始末在她听来不过成了个乐子——反正她也插不了手,只能一笑置之。

然而又过了一刻,白萱仍是没有回端庆宫回话。

已近中午了,算起来,白萱去尚仪局都两个多时辰了,不该这么久的。

正惴惴不安地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,听殿外有宫娥轻禀了一声:“长公主,长乐宫拆了人来。”

云 婵一凛,忙命人请进来。少顷,便见一级别不低的宦官躬身行了进来,见了一礼,没等她回什么,就一口气又说了下去:“皇太后吩咐臣给长公主带个话——宫里宫 外,规矩皆不少,有些规矩是明面上的,有些则是暗地里的。暗地里的规矩,总有人不懂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皇太后自会让这些人明白。”

云婵静听着,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他语中一顿,又道:“譬如……皇太后不喜欢宫中之人乱动心思。可她不愿透出来的事,总有人四处打听,在她眼皮子底下忤她的意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白萱。

云婵心里稍稍一紧,旋即笑了出来:“有劳大人跑这一趟。”颔下首去,手在按上一扶,她借了些力站起身来,不疾不徐地往外走着,“我也有两日没向皇太后问安了,这便去谢她老人家提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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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她的举动全然在意料之中,那宦官满意地一欠身,提步跟上,又示意要随着同去的端庆宫宫人安静候着。

云婵很有自知之明地没乘步辇,一语不发地往长乐宫走。始终低颔着首,思量间羽睫偶有轻颤。

整个人瞧着沉沉静静的,心中却实在没有这份沉静。

皇太后……还真是不知收敛。

是,兄长昨晚带人捉了那冯子灏归案,但归根结底,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。皇太后想出这口气无妨,如此毫不拐弯抹角地找她的麻烦——虽则寻了个听似说得过去、又和冯家并不沾边的理由,可皇帝又如何会不觉得这是皇太后给他脸色看?

都说“识时务者为俊杰”,云婵觉得,若将大夏朝自上而下数一遍,最“不识时务”的大约也就是这位皇太后了。

兴许,是应了那句“当局者迷”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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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以这回纵是心知皇太后打算给她个下马威、打算拿她出口恶气,云婵却不打算服什么软了。

自己好歹还是个长公主呢,总让人拿捏着,都对不起这封位。

“皇太后大安。”一个大礼一如既往地行得毕恭毕敬,而后一如既往地没有听到皇太后让她免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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