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妆(8)

“臣女还是先告退吧。”她抿着笑,口吻却分明也硬了几分,摆明了顶撞。

“你……”皇太后怒意强压,见云婵福身告退就欲斥责,可霍檀年方十四到底反应快些,一壁站起身一壁笑吟吟地走过去,语声清脆:“安排不周让姐姐白跑一趟……我送姐姐。”

说着胳膊一挽云婵,不由分说地就往外去了,愣是没再给皇太后说话的机会。

旁人一口气悬得更厉害了,说起来,明宁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,如今做母亲的断然容不下的人,当女儿的却有心护着、打着圆场……也是稀奇。

云婵也有点不解,随着她往外走着,听她压了音笑说:“姐姐别在意……母后生你的气,我会劝着,姐姐可别、别去皇兄那儿告状……”

云婵神色微凛,侧首看向她,摸不清她究竟什么意思。霍檀一咬嘴唇:“出去跟姐姐说。”

跨出正殿大门,已全黑的天幕下,宫灯映出的点点暖黄铺在殿前的广场上,反而衬得冬夜更凄清了些。

“皇兄和母后……愈发地不睦了。”霍檀低语着,声音幽幽的,“我也……没别的意思,只是觉得能少一桩事便少一桩事。姐姐的事上皇兄与母后意见向左,今日这般若传到宣室殿去,又要惹出麻烦来。”

云婵有点意外,眼眸垂下,目光却未从她面上移开,掂量着这话中有几分真假。

“毕竟皇兄……”霍檀还想在说什么,抬眸间面色一震,转而口气明快,“皇兄。”

云婵短短一惊,抬头望去,七八丈外的地方,皎月白光皑皑,月色下一人影身姿颀长,似是风流儒雅,在那一袭玄色冠服之下,又添了几分威仪。

“陛下大安。”云婵福下身去,起身间皇帝已踱着步子走近,看看她又看看霍檀,先向霍檀道了句“生辰大吉”,转而又看向云婵,声音慵懒间含着几分探究:“该是刚开宴没多久,这是去哪儿?”

显是猜出有些不对,故而怕霍檀不说实话而索性不问霍檀。

“回端庆宫取些东西……”云婵答得很快,笑了一笑,又说,“原是……原是给明宁长公主打了个宫绦,出来得急了忘了拿,就想回去取一趟。”

理由编得急,倒是没把方才殿中的不快捅出来,皇帝却仍听得皱眉:“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东西,明天再说就是了。”说罢目光一扫霍檀,显有责备,“这么冷的天,自己耐不住性子还不让别人安心参宴?”

眼看着就要把二人往回劝,云婵可是没胆子此时再见一回皇太后,霍檀亦不想二人再一起出现在席上,若不然,方才那圆场就白打了。

“可不是臣妹不懂事……”霍檀抢先辩了一句,接着停了半天才编着由头往下说,“是、是锦宁姐姐……说给皇兄也编了条宫绦,目下已搬去了端庆宫,日后再去宣室殿不方便,想着今日皇兄也来,取来正好给皇兄……”

“……”愈是出乎意料的理由愈是听不出真假,霍洹看向云婵,云婵想着脱身为上,磕磕巴巴地附和着:“是……是这样,是臣女执意要去取,明宁长公主出来送送……”

扯谎扯得十分艰难,偏生神色还要极尽自然。

☆、5宫绦

锦宁长公主回端庆宫“取宫绦”的结果,自是左找右找也没能找到那两条宫绦搁在了何处,直至长乐宫散席都没再见她回去。

云婵则在端庆宫熬了大半夜未眠。

宫里的事总是小心为上。明宁长公主究竟是什么心思暂还摸不清,宫绦的事又当着皇帝的面说了,无论如何,还是备下两条为好。没人问便没人问,若来日有人问了,还是得把这谎圆过去。

就寝时天已破晓,一睡就睡到了“不省人事”的地步,全然不知其间御前宫人来了两回,见她睡着又不敢打扰、悄声离开。更不知第二回是大监潘瑜亲自来的。

宫中得脸的宫人个个人精,潘瑜得排头一个。将要进去禀话的宫人挡在外头,径自入了寝殿,一点声音也没出,四下一看,目光落在案上。

案上搁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漆盒,盒中搁着两个缠好了的宫绦,一是嫩粉一是墨绿。嫩粉的那枚尚未收尾,一端的线散着,该缀上的玉佩也尚搁在一旁,显是刚做的。

潘瑜心中有了数,当即回了宣室殿中回话,原原本本地将看到的说了个尽,继而又续了一句:“陛下,云氏这是欺君呐……”

皇帝听着他禀事,自始至终都看着奏章无甚反应,听了最后一句抬了抬眼,瞟着他“哦”了一声,又继续看那奏章。

倒是看完之后,手上册子一合,起了身,也没看潘瑜,边是往外走着边是道:“去端庆宫。”

上一篇:燕纪·锁香楼 下一篇:锦衣不归卫

荔箫小说推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