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不归卫(52)

“他自己又吃不完。”曾培赔着笑搓手,“您看我们最近又没什么有油水的差事,多可怜啊,是吧?”

奚越笑啐道:“呸,你少哭穷,要不改天让门达也赏你八十板子!”

她边说边把食盒放到案上,几道菜拿出来,一看就不是单给一个人备的。

杨川心里不禁更加委屈——别说单给开荤了,他前几天连蹭饭都没蹭上。

然后奚越给张仪盛了碗鸡汤,倒没忘了给杨川也盛一碗,汤递过去,她才忽地察觉杨川好似情绪不佳。

“怎么了?”奚越怔怔,杨川郁结于心:“没怎么。”

张仪趴在床上正好咂了口汤,随口就说:“好香,这比昨天的鱼汤好。”

奚越正想说那明天还买这个,忽而隐觉眼前的杨川好像一阵内力翻涌,跟要打人似的。

“?”她不禁再度看向站在面前的杨川,他低头喝汤:“没事。”

气氛一时被杨川带得有点古怪,但很快又轻松起来。众人在屋里边吃东西边说笑,只曾培时不时看杨川一眼,察觉到几分他的情绪,心情也异样起来。

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。毕竟那种“喜好”……放在魏晋许还能被赞一句风流不羁,搁在现在却是离经叛道。再者,他有那种想法,奚大哥可显然没有,让奚大哥知道了,没准儿要一指头捏死他。

可现下这么一瞧,难不成杨川也对奚大哥有那种想法?

曾培心里就复杂起来,一边知道那种事在自己身上行不通,杨川那边必定也行不通,一边又有些莫名的敌意滋生出来,让他想与杨川一较高下。

他再扭头看看从童子鸡上夹了个鸡腿下来给张仪的奚越,更觉得自己若能往前迈个一步半步就好了。

他心里是别扭,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恶心,他打从心底不接受那份感情的存在,可看看眼前又忍不住地觉得:有什么可恶心的?

不就是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吗?怎么就不行了。

哥俩相依为命的不也多得很?凭什么亲情可以,换成另一种感情就不成了呢?

曾培艰难地一分分动摇着自己的内心,像是有一座峭壁立在自己心里,他正在咬着牙关一寸寸爬过去。

然后他矛盾着、迟疑着、试探着,给奚越也递了个鸡腿:“大哥吃一口?”

“啊?”奚越转过头看看鸡腿又看看他,“不了,不方便。”

他的面具不能摘。

曾培讪讪地收回手,下意识地在想象面具下该是一张怎样潇洒英俊的脸……然后又奋力地摇起了头!

不成,太别扭了,他没法这样想,他还是喜欢女孩子的脸。

可他为什么又偏偏喜欢了这么一个男人呢!

曾培纠结懊恼不堪,低下头刚要狠咬一口鸡腿泄愤,手里忽地一空。

杨川拿稳了鸡腿咬了一口,边嚼边问:“又眯眼又摇头的,曾兄有心事?”

“……”曾培瞪他一眼即刻挥拳,杨川虽然外伤未好不敢落座,反应却很敏捷。他侧身一闪避开曾培的拳头,据理力争:“我和张兄都伤了,这鸡腿本来就该是我的!”

“呸!你小子就是成心……”曾培骂到一半,外面忽而响起瓦片落地摔碎的声音。

屋中霎时一静,防心都不低的七八个锦衣卫全都不自觉地屏息。而后却是半晌无声,正当大家都松了口气,觉着或许只是普通的房瓦松动时,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!

无数声音窸窣而起却十分稳健,有些走在院中青石板上,有些走在墙头上,还有些在房顶石瓦上。屋中好几人都面色大变,撂下筷子便拔刀出鞘,曾培率先一步走向房门:“我去看看!”

“等等——”奚越喊声未落,房门被豁然踹开!门板直飞向房中,离得还有几步的曾培不及闪躲,被抵住胸口带飞向屋中后墙,咣地一声砸至墙面才停住,蓦地呕出一口血来。

几道人影出现在空荡的门框外,被橙红的夕阳括成暗黑的轮廓。

几名锦衣卫都没有示弱后退,反是奚越与杨川同时吸了口凉气。

——他们都是一袭黑衣,脸上也以黑巾覆着,但是前襟的领缘上,有一枚金色的展翅雄鹰。

“南鹰山庄。”奚越启唇道出了这四个字。

为首那人轻声一笑:“奉庄主之命,取你二人性命,换《盛林调息书》!”

一时间,奚越和杨川都觉得造化弄人!

他们原本想好了,不管哪个门派来袭,他们都可以把秘籍给出去。消息往外一传,武林之中谁爱去争谁去争,总之化解了拿他们的人头去和东厂换秘籍的危机。

可来的偏是南鹰山庄。

南鹰山庄严格来说连个门派都算不上。他们豢养杀手,为钱办事,不顾半点江湖义气,百余年来与各大门派都有私仇。若把这秘籍拱手让与他们,不仅各名门正派断不会放过他们两个,他们自己心里也过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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