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不归卫(90)

两个锦衣卫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半天,也就听懂了“白鹿门”和“儿子”两个词。

奚月抬眸看向那人,没多争辩父亲有没有儿子的问题,只笑说:“我白鹿门向来避世,虽则名声在外,但武林中见过爹爹真容的都没几个。他有个诸位都没见过的女儿,很稀奇么?”

屋里小小地乱了一阵,有人觉得她这话有道理,也有人觉得她就是在信口胡言。

议论四起间,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看见奚月目光微微一凝,转瞬又恢复如常,寻了张空桌坐了下来。

屋里有人嚷道:“你这话说得通,可也不对。白鹿门的功夫我们都知道,那二人看着却平平无奇,你要真是那白鹿怪杰的女儿,一记千斤指就能捏死他们,还用我们出手?”

话音落下,茶楼里一片应和声。连见多识广的伙计都觉得今儿这一出有意思,给奚月上了茶就索性歪在了旁边的空桌边,一副就地看好戏的模样。

奚月从容不迫地倒了杯茶,边品茶香边扬音道:“我受人之托去查那指挥使,当下也有更要紧的事要办,取他们性命必被更多人盯上。不过,阁下方才说的那千斤指——”

她忽然拍案而起,两名与她相隔一桌的锦衣卫本就神经紧绷,见状长刀猛地出鞘。二人齐齐挥刀劈去,却都劈了个空,奚月自他们头上两尺高出翻过,稳稳落至方才说话的那人面前,不及旁人看清招式,便已将那人的手腕捏在指间。

她一哂:“我可以试给阁下看。”

霎时间,那人只觉一股极强的内力直逼腕间脉门,内力中还带着极冷的寒气,令他瞳孔骤缩:“不……”

奚月转瞬收力,同时将手也松了开来:“冒犯了。”

“你真是……”那人满目惊悚地上下打量她两个来回,忽地一拍额头,“啊!怨不得悬赏令上,那戴面具的女子姓奚!”

她被打掉面具之后,并不曾再见过门达,门达至今也不知她长什么样。重新撒往各处的悬赏令,大约都不过是靠见过她的锦衣卫的口述画出来的。

是以她和杨川走在一起时常被认出,如今一人独行,这满屋子的人都没瞧出她是谁。

眼前刚被她千斤指捏过的男人顿时破口大骂:“混蛋门达,竟敢欺负到我们温州姑娘头上!”

刹那间群情激奋,奚月正暗喜计谋将成,背后忽而截来一声:“师妹!”

她悚然回头,杨川与之目光相触的一瞬,神情倒瞬间轻松下来。然而他不及再多说什么,两个锦衣卫已转而向他劈去,杨川一个闪身,冲在前头的那个不及收脚,被他一把拧住胳膊。后面那个刚横刀劈至半空,被他一记扫堂腿扫得仰面摔倒。

于是便闻仰面摔下的那个大呼:“叫人!”

“不好!”奚月惊喝,弹指之间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极度的紧张中变得慢了几分。

她疾步奔去,眼见那被杨川拧住胳膊的人单手摸出一把小弩,那是锦衣卫需要救援时鸣镝用的弩。

她离得太远,想奔去抢下已来不及。杨川一记扫堂腿刚扫完,慌忙扑去,似也差了几寸。

是以鸣音响起,箭簇反着银光窜向天际——说时迟那时快,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跃出,一踏杨川肩头,借力空翻而起,精准地踢向那枚刚刚离弦的箭簇,同时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了两名锦衣卫的好几处穴道。

短箭顿时转了道弯,飞入酒楼之中,“咔”地刺进木柱。

众人皆一惊。只见那短箭竟从木柱贯穿而过,落在地上,可见这出手相助之人内力极强。

一屋子江湖豪杰齐刷刷看去,就见那方才翻跃出去的中年男人又走了回来,负着手睃了两眼杨川:“‘师妹’?”

端然在品他方才那个称呼。

杨川不清楚他的身份,但听其言,觉得大约是奚月的旧时。可他看向奚月,又见奚月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,只得先谨慎地抱拳:“多谢前辈相救。敢问前辈……如何称呼?”

“前辈”仍在打量他,也没答他的话,又问:“你是萧山派的?”

杨川答说:“是,在下萧山弟子杨川。”

中年男子瞟了眼奚月,又继续看他:“她带你同来温州的?”

奚月在一头雾水中静听到这儿,脑海中忽地电光火石一闪,猛地惊觉了此人是谁。

——易容易到她都认不出来,过分了啊!

她于是撇嘴:“没有,不是我带他来的,我也不知他会跟过来。”

“……师妹!”杨川面对面地察觉到她的情绪,才彻底信了二师弟那天说她不太高兴是真的,顿时局促不安,“不知如何得罪了你,你竟然气到不告而别?我连日追来,日日都怕你出事,你若还生气,也告诉我个由头,我…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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