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期(92)

病怏怏的妈妈也没有多少力气和她说话。她精神好时总爱和她讲她小时候的事,她记得的,不记得的。絮絮叨叨的真正成了个老太太。

顾平安用温热的水为她擦身,她觉得舒服,眯起眼睛像个贪婪的小孩子。她还是不愿意做手术,起先还愿意配合化疗,后来她开始掉头发,于是就跟疯了一下抵抗所有的治疗。

她像个孩子一样任性:“平安,妈妈不想死的时候一根头发都没有,你就依了妈妈好不好?”

顾平安热泪盈眶。医生告诉她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腋侧淋巴,让她们千万让妈妈保持好的心情。她也会趁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劝她治疗,但一说到这里她立刻就变脸。有时候恨极了顾平安也会甩了东西走人。可一走出病房她就开始哭,哭完了她又重新进去。

莫非很守信用。每天和顾平安轮班来看妈妈。她一直叫妈妈干妈,但是看得出来妈妈已经很满足了。

每次她们交班遇到,莫非总是高傲的仰着头离开。而她低垂着头进去。

这种粉饰得有瑕疵的平和,只有一个人高兴而已。而其余所有人倾尽全力的演出,也不过是为了那一个人开心。

有一次莫非叫住她。她喊她的名字:“顾平安。”

她讷讷的回头,诧异的看着莫非。

莫非对她说:“你知道‘莫非定律’吗?只要有变坏的可能,不管可能性多小,它都会发生。别瞧不起我,你没有资格。”说完,她离开。

望着她离开的婀娜背影,顾平安轻叹一口气:“这不是借口,莫非,你有觉得快乐么?”

莫非背脊一僵,停下脚步,她没有回头:“我不需要快乐,我想要大家都陪我不快乐。”

说完,她大笑。那笑声里顾平安只听到寂寞和绝望。

顾平安突然就不恨她了。一点都不。

****

顾平安想,她是真的不会哭了。什么都没说,她身边默默的失去了一个人。那个无处不在的人突然失了所有的消息。他是真的被她伤了吧,她的心里像有感应一样的跟着疼。

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她伤了他,自己自然也会疼。

爸爸问她:“真的和沈安平分手了?”

顾平安点点头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。

像鸵鸟,她下意识想把头埋进沙土里。

约定要订婚的两个人,突然就成了陌路,朋友一个劲的打电话问她:“顾平安,你疯了?沈安平你都不要了?”

“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没得商量了?都要订婚了怎么说分开就分开?”

“到底怎么回事呢?是不是有误会啊?”

……

她对每一个人使用沉默战术,不说,不答,不解释,最后大家也都知趣的不再询问。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,痛苦的事,每次回忆都是一次折磨。

时间是把刀却也是平息流言蜚语的良药。起初大家对这件“八卦”的热情最后随着日子久了全数消散。

因为妈妈的病情忙的焦头烂额的爸爸只是叹息着喟叹:“是爸妈对不起你。”

顾平安平静的摇头:“这是我自己愿意的。”

“平安,不要恨你妈,你奶奶当初送莫非走的时候你妈妈一直反抗,最后是我说服了她。这十几年她也一直想告诉你,但她怕你接受不了才没说。这辈子她最遗憾的是没能把你们俩一起养在身边。”

“我知道,我不恨她。”她不恨她,她恨自己,恨命运。

“安平是个好孩子,爸爸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他。这么久了。爸爸也都看在眼里,爸爸后悔这么对你,你没有错。去找他吧。莫非那边让爸爸去说。”

“您能怎么说?”顾平安不是没有想过和莫非和平的解决这件事,甚至她狗血的想要唤醒她,但是一个恨了十几年的人突然让她放下一切,哪有那么容易?

爸爸轻叹了一口气,沧桑而无力:“平安,你妈妈其实没有她做的那么坚强,她和我们一样,都怕死,所以她现在拿她病了这件事在任性,让我们全都妥协。有些事,她自己不想通。谁说什么都没有用。所以就算爸爸说服不了莫非,你妈也该学会接受这一切。”

他顿了顿,“莫非那孩子,终归是咱家欠了她。”

顾平安已经麻木的心又开始微微疼痛。她哀哀的唤了一声:“爸——”她投入爸爸的怀抱,和沈安平的气息触觉都不同,却是一样温暖。

“平安,你和莫非都是爸妈的女儿,从来没有厚此薄彼,别恨莫非,她过得比你苦,她只是想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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