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颜朵朵为谁开(16)

“嗯?”朝颜停住脚步,“干嘛?”

罗憩树站在离她三五步远的地方,双手插在兜中闲闲地:“我明天就要走了。”他挑挑眉,语气轻松地,“不对我说点什么吗?”他不但毫不怀疑,而且无限高估今晚那几个人的传播能力。

心中实在愉悦。

朝颜的左手慢慢握紧,她抬起头来,过了很长时间:“一路顺风。”罗憩树咧开嘴,轻轻地:“就这样?”

朝颜不吭声。

罗憩树突然向她走了过来,他的身影,昏黄的街灯下,渐渐地拉长,靠近,在堪堪就要叠过来的时候,他停了下来,慢慢倾身,附在朝颜耳边:“夏朝颜,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,我知道想躲着我,可是,”他的气息几乎没有一丝紊动地,恻恻地,“你给我记好了,我就是不会让你如意!”

朝颜的眼睛慢慢张大,她一直盯着身旁几乎是将她困在手臂跟围墙之间的那个人,过了好一阵,她轻轻地:“罗憩树,你到底知道了什么?”

“你到底知道什么?”

夏朝颜,这是你的秘密。

也是我的。

大学里的第一堂课,永远都是军训。

朝颜打完开水进了宿舍,里面一片喧闹声。张若坐在下铺的床边,连发愁带发泄地:“你说我在家里从来没叠过被子的,让我一夜之间就能叠成标准豆腐块,这怎么可能嘛?!”黄蓉蓉从上铺探下头来:“教官又为难你了?”上铺另一侧的谭菱一边对着镜子描眉毛一边搭话:“你说这破军训什么时候能改革改革,对吧?”她上海人,眉眼非常妩媚,又会打扮,从踏入学校的那一天起就忙得不得了,也就她说话这会儿吧,宿舍的电话已经叮铃铃响了起来。

朝颜刚好放下暖瓶,转身去接:“喂,请问找哪位?”那头声音很嘈杂,夹杂着笑声、说话声,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,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,可朝颜一点都听不清,她无奈地朝谭菱扬起话筒:“一定是找你的。”

谭菱连忙利索地蹦下床,接过来,就听到她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上海话,又讲了几句普通话,然后风风火火地拿上包,登上高跟鞋,蹬蹬蹬就跑掉了。只留下“嘭——”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。上下铺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,朝颜不动声色去关好因为惯性重又回弹开来的屋门。张若看看上面,感兴趣地:“你说是不是那个迪克牛仔?”一头乱发很朋克的大三学长,自打迎新之后就天天电话,风雨无阻。黄蓉蓉摸摸下巴,很腹黑地:“我猜是阿牛。”个子不高,笑眉笑眼的一个上海小男生。“当然,”她想了想,“王力宏也有可能!”挺阳光的一个海南男生,能动学院的。本来是黄蓉蓉的老乡,没想到来她们寝室串门之后就跟谭菱不知道怎么就玩到一起去了。

朝颜啼笑皆非:“王力宏?还周杰伦呢。”她看了看张若的手上,“我出门那会儿你就折腾上了,都现在了,还没好哪?”一头短发的张若愁眉苦脸地仰头,可怜巴巴地:“它不听我的话,怎么办?”朝颜笑了笑,倚在一旁半调侃地:“我看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。”张若来的时候父母齐齐陪同,在招待所住了一个礼拜之后才回去,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,母女俩抱着头一直哭。惹得一旁的舍友们面面相觑。黄蓉蓉用手肘拐了拐谭菱,悄悄地:“哎,她哪儿人?”谭菱也有点疑惑起来了,想了想:“好像是……南京?”她不确定地,“还是……扬州?”黄蓉蓉怒:“我们学校在苏州哎,又不是在非洲,我海南来的还没怎么样哪,凭什么她要这么生离死别的?”

可是这个张若,就是有本事时时刻刻把自己搞成颗小白菜一般,真怀疑她是终南山古墓里出来的小龙女,要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,所以朝颜叹了口气:“算了吧,我来。”她看看手表,一个小时之后教官就要来检查,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拉整个寝室的后腿。张若如蒙大赦般迅速站了起来,一脸喜悦,还不忘挥挥小胖胳臂:“哎朝颜,下次帮我记得早点,不要再让我这么出丑。”朝颜瞥了她一眼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她后来想想都好笑,如果现在跟张若说,四年毕业后,她最早成家,最早生孩子,最早过上相夫教子十八项武艺样样都通的幸福家庭生活,她会不会吓得半夜睡不着觉?

所以说人生啊,真是很无常。

第二天,照例军训,走正步加练军姿。天很热,操场上又全挤满了各学院各系部军训的新生,时不时地人群就出现一阵骚动。不用说,又有人中暑了,负责军训的中队长直摇头,扯着山东话抱怨:“现在的娃,太娇惯了!”然后指挥学生帮忙采取措施,或者几个人抬着立刻送到校医院。朝颜左首的黄蓉蓉虽然站得直直的仍不忘赞许地点点头:“嗯,这还挺人性化的。”她对着朝颜低声怂恿,“你也来试试?这样我也好找个机会陪你上医院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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