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生寄流年(43)

“反正已经关灯睡觉了,断电也没关系。”黑暗中,南谨的声音听起来就淡定多了。

南喻忍不住又往她身边靠了靠,整个人钻进空调被里,瓮声瓮气地抱怨:“最烦刮台风了。上回还因为突然停电,差点儿被困在电梯里出不来,真是要吓死人了。”

“你挨我这么近干吗?我都快被你挤到c黄下去了。”南谨伸手推推她,“小时候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?”

南喻抓住被角,“扑哧”一声笑起来。

她当然还记得小时候,那时也是这样,姐妹俩就爱挤在一张c黄上睡觉。

其实老家的房子都是自己盖的,有三四层楼那么高,一人一个房间还有富余。可她偏偏就喜欢黏着南谨,于是经常半夜抱着枕头和被子,光脚溜到隔壁房间,手脚并用地趴在南谨身上,最后两人睡作一团。

怀念着幼年的时光,南喻不免感叹:“姐,我们俩好久没一起睡觉了。”

“都这么大了,总不能还跟小孩子一样吧。”

“姐,你变了。”南喻说,“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。现在越来越理性冷静,不好玩了。”

其实她只是随口这样一说,结果没想到竟让南谨突然沉默下来。

南喻意识到自己可能讲错话了,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补救,结果只听见南谨淡淡地说: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

是啊,人总是会变的。

南喻在黑暗中睁着眼睛,借着极微弱的一丝夜光,勉强能看见身边那人的侧脸。

她想,南谨连长相都完全变了,心又怎么可能没有变呢?

其实时至今日,南喻依旧有些不习惯,却也仅仅是不习惯而已。因为,最震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。

她还记得那一年出了严重意外的南谨、九死一生的南谨,躺在重症监护室里,仿佛即将支离破碎,全身上下几乎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。可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南谨经历了什么,因为有大约两年的时间,南谨始终在外地工作,一次家都没回过。

在那两年间,南谨与家中的通信倒是有的。她只知道,南谨毕业后进了一家通信公司,很快就被派驻到海外工作。

南谨在信里描述了艰苦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。非洲地区物资贫瘠,电和水都非常宝贵,当地没有网络,手机基站也少得可怜,因此不方便打电话,只能靠书信偶尔联络一下。由于她工作太忙,就连逢年过节都没空回家一趟。

其实南喻一直没想通,姐姐大学时的专业明明和通信工程不沾边,怎么最后却进了这么一家莫名其妙的公司?

直到后来南谨出了事,各方人马仿佛从天而降般,救援声势搞得十分浩大,似乎她是个相当重要的人。当时的南谨不但立即被安排住进全国最好的医院,而且有人负责了全部的医药费,并有专人来替家属做心理疏导工作,承诺会尽最大努力救治南谨。

也是直到那个时候,南喻才终于知道,原来南谨消失的那两年,其实没有去非洲。

可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?又遇见过什么人?却始终没有答案。

今天晚上,南谨破天荒地主动住到她这里来,南喻一时没忍住,终于犹豫着问:“姐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萧川是什么人?”

窗外风雨大作,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。

南谨一开始默不作声,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凄厉的风声,过了好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,却是不答反问:“你怎么知道他?”

南喻只好老实交代:“是锐生哥告诉我的。”

“林锐生很多嘴。”

“你别怪他,是我逼他说的。”南喻急忙解释,“况且,他也只说了一个名字而已。其实我去查过,可是什么都查不到。”

怎么可能查到呢?

南谨对这个结果倒是毫不意外。

南喻鼓足勇气说:“萧川是安安的父亲,对不对?我见过他,才发现安安长得像极了他。”

南谨忽地变了脸色,连声音都一下子沉了下来:“你在哪里见过他?”

“一个吃饭的地方,当时我和叶非在一起。”

听南喻的语气稀松平常,大约当时真的只是偶尔遇见,并没有节外生枝,南谨忽然沉默下来。

她这样不作声,南喻也不敢再追问。

暴雨击打着窗户,发出清脆单调的声响,其实夜已经很深了,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。就在南喻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,才听见南谨淡淡地说:“我认识他的时候,大学还没毕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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