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生寄流年(65)

淮园。

南谨微仰着头,身体不禁忽然一怔。下一刻,耳边就听见那个甘洌的声音说:“进去吧。”

她回过神来,这才发觉之前替她撑伞的侍者已经走到前面去了。此时此刻,遮在她头顶上的那把黑色雨伞,正被一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。

他就站在她身旁,咫尺之遥。

潮湿的气息中隐约混合着古龙水的气味,那是一种仿佛比雨水更加冰冷清冽的味道,也是她很多年前十分熟悉的味道。

南谨定了定心神,将目光从门牌上移开,勉强笑了一下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
结果萧川没回答,倒是余思承应了声:“自己开的会所,平时用来招呼朋友的,就是图个清静和方便。对了,上次你妹妹也来这儿吃过饭。”

“南喻没告诉过我。”南谨跨过大门口的石槛,抬眼望去,只见门后整栋江南园林式的建筑,就那样静谧地伫立在沙沙的雨声中。

小桥流水,九曲回廊,湖心亭在飘摇的灯火中若隐若现。一切都是她儿时的记忆,又仿佛有另一些东西,也是一些遥远的回忆,不期然地重新跃入脑海中。

“……我老家有一座旧宅院,大概是以前巨富商贾遗留下来的,是真正的苏式园林,可漂亮了。”

“你经常偷跑进去?”

“你怎么知道?我们几个小伙伴放了学就喜欢往里钻。可惜后来那地方成了保护单位,大门都给封住了,逼得大家只能翻墙。”

“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种事。”

“其实我向来很听话的。只是那园子太美了,尤其是夏天的晚上,坐在湖心中央的小亭子里乘凉,听各种夏虫的叫声,看月亮赏睡莲,那场景……光是想想就让人回味无穷。”

“小小年纪倒是挺会享受。”

“确实只有年纪小的时候才能这样啊。后来长大了,谁还能干出翻墙的事来?”

……

雨水滴落在廊檐阶前,密密疏疏,仿佛时光的沙漏,听得见流逝的声响。

那样的对话,大约是在他们最好的时候,可是具体是在哪里说的,南谨又记不清了。

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,而这一世,她面对着触手可及的园林,自己却只能做一个局外人,强行压抑住内心翻涌的酸涩和震撼,不动声色地微垂下眼睫夸赞道:“真是个好地方。”

因为她不想吃晚饭,侍者便将他们引入专门的茶室。

茶香袅袅,配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丝竹乐声。其实这样的光景聊什么都是不适合的,何更况还是大煞风景的话题。

“李自力说,他不需要我替他辩护。”南谨面前摆着一杯茶,她却没喝,只是以一副公式化的态度,转述今天见面的情形,“他承认人是他有意打伤后再推落下水的。”

余思承眉峰微动:“哦?他是这么说的?”

“对。李自力的原话是,即便脱罪了,他也自知活不成。”南谨难掩嘲讽地笑了笑,“他似乎很恐惧,所以宁肯去坐牢。我倒是有些好奇,他是被谁逼到这个地步的。”

“你觉得是我吗?”余思承也淡淡地笑。

南谨不置可否,视线却下意识地飘到在场的另一个男人身上。

这人虽然几次都在场,可似乎从来没有参与讨论过这宗案子,更多的时候,他都只是沉默地旁观。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,余思承有什么风雷手段,那也八成都是从这个男人那里学来的。

萧川正端坐在几案后,一手转着茶杯,仿佛是在品味茶香,连眼皮都没抬,忽然漫不经心地问:“南律师看我干什么?”

南谨不由得微微一惊,这才恍然发觉是自己的小动作泄露了内心的想法。

她若无其事地说:“你是余思承的老板,对于这个案子以及我刚才说的话,难道没什么看法吗?”

萧川啜了一口茶,终于抬眼看了看她,反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余思承的老板?”

她略带讥嘲般地笑了笑:“也许在萧先生的心里,律师都是傻瓜?接下任何一宗案子,基本的背景调查总是要先做好的。”见他不置可否,她缓了缓又说:“当然了,如果你认为自己与李自力的事情没有任何干系,那么就当我刚才问的是废话吧。只不过我希望,从此以后有关这案子的一切活动,包括了解和商讨事宜,现场都不要再出现无关人士。”

她的神色虽然平静,但语气根本算不上温和,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。

萧川继续看着她,眸色深沉,一时之间不辨喜怒,过了一会儿才出声下结论:“南律师,你似乎对我很排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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