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路杀出个侯夫人(17)

“说说我娘临终前的事吧。”那男人没再看她,径自盯着小院的青石板,这么说道。

“娘……娘她……是得了病走的,那病村里许多人得了,来得快,很快就不行了,临走前她放心不下你,也放心不下孩子们,那个时候孩子还小呢,她都没能闭上眼儿。她没了后,我就把她安葬在大隗继山下了,就是咱们开得那块荒地旁边,有个坟包。”她借坡下驴,赶紧坐下,这么说道。

“嗯,我知道,见过她的坟了。”

“你,你回去过啊?那就好,你回去,她老人家看到你,想必也是放心了。说起来,这些年我都没顾上回去看看她老人家,什么时候也得回去说道说道,要不然她还记挂着孩子们呢。”

“等回京城,禀明皇上,我带着你和孩子们回去。”
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“你呢,这些年你怎么过得?”

“我?好啊,儿女们都大了,虽说没什么大本事,可是孝顺也老实,踏踏实实做点小本买卖,或者学点本领,一家子攒点银子,心里盼着能盘下个院子来住,其实也好。”

她一边说着,一边不自在地挪动了下手。

谁知道萧战庭却忽然伸出手,握住了她的。

他的手颇有力道,握住她的时,仿佛一个铁钳子。

就如同多年之前的那个年轻后生。

他这一握,不知怎地,分明是一把年纪了,她却莫名心里一慌,下意识地就要把手抽回来。可是他力道大,她根本抽不动啊,最后只能作罢,强自忍下。

正待要干笑几声,说几句调皮话儿,谁知道他却捏着她的手,摊开来,在月光下仔细地看。

这些年来她这双手,曾为孩儿们擦屎擦尿,也曾在逃难路上乞讨拾荒,更曾在一个个不眠的夜里拿着针线,fèngfèng补补只为了挣取微薄的铜板补贴家用,这么多年熬下来,那双手上早已遍布裂痕,粗糙不堪。

他的手倒是长得好,虽指尖上颇有些茧子,可以看得出那茧子根本是平日里握惯武器才有的,这些年他又不干重活粗活,那双手保养得倒是比年轻时还好!

这该死的不晓人心的月牙儿,偏生在这时候冒出了头,月光直白白地洒在她那双布满茧子和针疤的手上,而那萧战庭,还不错眼地盯着这手看。

萧杏花顿时觉得难堪极了,一咬牙,用尽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了。

“看什么呢,要多难看有多难看!”

她早不是当日的萧杏花了,那个大隗继山下人人称赞的萧杏花,那个大转子村一朵花的萧杏花,那个天生有着一双软绵绵富贵手的萧杏花!

萧战庭侧首凝视着她,却只看,并不说话。

又是这样的目光,仿佛要把人看穿的目光!

萧杏花甚至能感觉到他直白到不加掩饰的审视,好像在打量她过去的这十几年,好像在打量她在过去遭遇的一点点不堪。

她脸上蓦然便觉发烫,别过脸去,咬着唇不吭声。

那如弓的残月轻轻挪移着,已经磨蹭到了树梢后,小院里夜色朦胧,倒仿佛笼罩上一层纱般。难堪地叹口气,萧杏花闭上眸子,一阵习习夏风吹过,却仿佛闻到了哪里飘来的荷花香。

“累了一天,早点歇息吧。”耳边传来那个浑厚低哑的声音,陌生又熟悉。

“嗯。”陷入心事的萧杏花胡乱嗯了声。

身边的人起身了。

他身形极高,比寻常男人要高,是以如今站起来,顿时遮住了月光,像一座高耸的小山般。

萧杏花想起他刚说得话,顿时一个激灵,明白过来了。

要,要睡觉了啊……

她小心地抬起眼看他:“睡,睡觉吧,那——怎么睡?”

“什么怎么睡?”他低头锁着她的双眸,淡声问道。

“我,我的意思是说,你在哪屋睡啊?”萧杏花连忙干笑一声,不知道怎么,面皮竟有些发烫,胸口泛起莫名的惧怕。

“我昨日是睡这里的正房,你——”萧战庭清晰地捕捉到了萧杏花面上的薄红,略一停顿,继续问道:“你打算?”

“我……我这些年习惯了,习惯了一个人睡,我看你睡正房,我就睡耳房吧!”萧杏花连忙道。

“不必。”萧战庭果断地道:“你睡正房吧,我去睡耳房。”

“别啊,你是侯爷,怎么可以去睡耳房呢,还是我去吧。”萧杏花连忙殷勤地笑了笑:“这里的房子比我们家里大多了,我随便睡哪里都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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