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北女匪(196)


九月底的时候,封贵妃被诊出了喜脉,便也再顾不上为薛娴儿的事悲伤了。薛娴儿的死,小得仿佛一粒石子落入那深不见底的清湖,只激了几朵水花,便消失在了湖面之下。
太行山中已是深秋。辰年这一病来势汹汹,去得却仿若抽丝,躺了快有月余才能下得c黄来。好在她年轻,身子骨又一向结实,既下得c黄来,恢复起来就快了许多。待到十月初,除了左臂伤处尚未好利索之外,身体已无大碍。
辰年自小长这样大,还从未病得这样久过。不过这一场大病也不算全无好处,至少将她夏日里晒黑的肌肤养白了不少,两颊上的胖ròu也消减了下去,使得下颌的曲线更显优美。原本有些生涩的五官也悄无声息地变化着,不经意间便退去了稚嫩,显露出独有的美好与精致来。
这一日陆骁蹲在她面前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,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谢辰年,你长得很好看。”
辰年正闭着目倚坐在房前晒着初冬里暖融融的太阳,闻言睁开眼去看陆骁,却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睛,过了一会儿才说道:“多谢夸赞。”
陆骁却是又说道:“当日那个姓方的冀州军官果然是有眼光。”
辰年淡定地看他片刻,说道:“既然你是夸他,那我就不谢你了。”
陆骁靠着她也在墙边坐下。过了一会儿,才又问道:“打算去哪里。”
辰年伤势渐好之后便想着离开清风寨。虽然江应晨等人极力挽留,可她去意已定,只等着过两日许郎中将她左臂的夹板取下后便要离开,辰年看向远处,把视线放空,答道:“不知道。”
陆骁偏头看她两眼,想了一想,突地说道:“我带你回漠北吧。”
辰年却是微笑着摇头。“不去。义父既然是不愿我去,我就不去上赶着惹人生厌。”
“我们不去王庭。漠北还有许多可以去的地方,都很好。”陆骁解释道。他抿了抿唇,又说道:“而且你义父也不会厌你。他不叫你去寻他,只是不想叫你涉险。漠北王庭现在很乱。”
“你不懂。”辰年却是轻声说道。她默了片刻,问陆骁道:“陆骁,如果你最爱的女人死于她的丈夫之手,却留了一个与那丈夫的孩儿给你,你会怎么办?那孩子是你最爱的人的孩子,却也是你最恨的人的孩子。你会如何待她?”
陆骁不觉皱了皱眉头,思量半晌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只得老实说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辰年弯了弯唇角,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。说道:“我以前一直不懂,后来才突然明白了,其实他也是不知道的。我想他可能一直都很矛盾。只是不知道他在看到我的时候,是想到爱人的时候多,还是想到仇人的时候多。”她慢慢地说着,却忽地厌恶地耸了耸鼻子,又道:“应该是想到仇人的时候多。人们不都是说女儿肖父吗?”
陆骁怔怔地坐了一会儿。猛地转到辰年面前去细细打量她的面庞,略有些激动地问道:“你说的是不是你自己的身世?”
他突地这般反应,辰年不觉有些诧异。问道:“怎么了?”
陆骁脑子里却像是被劈开了一道fèng隙,光芒从外瞬间涌入,那许多想不明白的疑团仿佛一下子都明了了。是丘穆陵越骗了他!丘穆陵越从一开始就骗了他。辰年根本就不是丘穆陵越的私生女,她才是他们一直要找的那个人。
他忽地去拨辰年的领口处的衣襟。辰年抬臂去挡他的手,道:“你做什么?”陆骁一手压下了她的右臂,另一只手扯开她的领口看了一眼,却没瞧见他要找的东西,不由问道:“灵骨呢。”
辰年不觉皱眉,“什么东西?”
陆骁边说边与她比划,“是一枚狼牙。大概有两寸长,与一般的狼牙不同,根部乃是血色,质地仿若古玉。”
辰年摇头道:“从没见过。”
陆骁认真地看了看辰年神色,瞧她不似说谎,不觉又有些疑惑。难道她并不是他们要寻的人?可她并不是丘穆陵越的私生女,丘穆陵越为何要撒谎。而若她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,那灵骨又怎会不在身上?
辰年冷眼旁观,已是猜到陆骁与穆展越两个定是瞒着她许多事情。换到以前,她定要想方设法地从陆骁嘴里套出实情来,可现在她却全然没有这样的心思。她不在意地笑了笑,重新倚到墙根上去晒太阳,说道:“陆骁,我想去西胡糙原,一直往西走,看看糙原那边还有些什么。”
陆骁的心思还留在刚才之事上,漫不经心地答道:“荒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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