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无邪(28)

虽然隔了数千年,想到汲子归国时,看见宣姜的那一幕,还是觉得犹如李香君血溅桃花扇一样惨烈心悸。可惜汲子和宣姜,他们的身份缚死了他们,落得连香君还不如。一个太子一个国母,死又死不得,爱又爱不得。

仿佛看见他们两两相望,眉山目水的汇映间,滑过的,是两个擦身而过的情缘如丝。面目平然,恭然有礼,是认了命。云端身后那只无形的手在簸弄,谁躲得过?茫茫众生,从了吧。

心潮起伏,眼含怨艾,是泯不了的情。高台上端坐的,现时需恭身见礼的人,该是执手画眉的妻子。谁来告诉汲子,姻缘路上是错了哪一步,为何已经轻轻颔首的人,桃花树下,再也寻不见人。

御座上宣姜笑容晏晏,一颗心却霎时动弹不得。

可以转回程吗?她坐回花轿中,做他安顺欣喜的小娇娘,待盖头掀起。仰目迎上的,是他深如暗海的双瞳,红烛映衬,即是海面澜澜星光。而不是一个形容龌鹾目光猥亵的老淫棍,可以吗?

日日惊起,她会困惑,她的枕边人,年纪可当她父亲,君子偕老的人怎么成了他!

是命吧……无言以对的忡怔。命是掌心的纹,皮肤上的痣,无形无相让人无言以对的神秘。

那么顺了吧,何况她已有身孕,如被定牢七寸的蛇妖,柔弱毕露。饶她千年修行,惊艳到举世无双,却逃不脱红尘孽债。

她生了公子寿和朔。忘了有几年,两个孩子渐渐长大。宣姜似乎不再顾念汲子,君子偕老的梦想如年年老去的心境早死绝了吧,听不到外面怎么唱吗?

(她)誓和君子共白首,玉簪首饰cha满头。举止雍容又自得,稳重如山深似河,穿上礼服很适合。谁知德行太秽恶,对她真是无奈何!

服饰鲜明又绚丽,画羽礼服绣山鸡。头发黑亮似云霞,哪用装饰假头发。美玉耳饰摇又摆,象牙发钗头上戴,额角白净溢光彩。仿佛尘世降天仙!恍如帝女到人间!

服饰鲜明又绚丽,软软轻纱做外衣。罩上绉纱细葛衫,凉慡内衣夏日宜。明眸善昧眉秀长,容貌艳丽额宽广。仪容妖冶又妩媚,倾城倾国姿色美!

“子之不淑,云如之何。”卫人骂她不淑啊,不是遵循礼义的女子,厚颜无耻。美貌又何如?仍是舌口翻覆众人耻笑的对象。他们极言她的美貌气质衣饰的华美,然而他们洞穿了她,她不过是靠着这副好皮囊遮掩羞耻心的卑弱女子。时过境迁之后,他们已渐渐忘却宣公的淫亵无道,而只记得她的“不淑”。以为她贪恋荣华,甘心和他白头到老。

——对于男子,人们历来容易原谅,将一切归诸于男性的本能;而对于女子,一旦被烙上印记,即使脱胎换骨也要挫骨扬灰。

春色如旧呵,铜镜明妍。我爱过的汲子啊,你在哪里?与你昂然身躯相应的男儿气呢?风刀霜剑言相逼,为何留抵我一人面对?

不是,约好白头偕老的么?曾经。

※版本出处:新浪读书频道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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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1月31日 星期三 2:39:09 AM《思无邪》 2007.1无法完成的约定——君子偕老,副笄六珈

(←)上页,(→)下页,(del)目录※资料收集于网上,版权属于原作者,请勿用于商业传播。思无邪作者:安意如

史家之言,从来与真爱无关——二子乘舟,泛泛其景

二子乘舟,泛泛其景。愿言思子,中心养养!

二子乘舟,泛泛其逝。愿言思子,不瑕有害。

——《邺风·二子乘舟》

(上)

宣姜年轻淡漠的容颜在臣民的议论声中一闪而过。不知不觉间时光在指间剪折了十五年,寿和朔已经长大了,当日的垂发小童,已经长成了堪与姬汲对抗的男儿。不止是身体,还有心计。

寿是仁义温顺的孩子,他敬爱着自己的大哥,从未有过非分之想;朔却不甘心,他不要做御座下终身匍匐的臣子,他始终眈眈于王位,盘算着要将姬汲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,自己做上去。

宣姜成了他利用的对象。朔深知,宣公依然爱恋着母亲的美色,必会对她的话言听计从。他编造了谎言,说姬汲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夺妻之恨,甚至还发誓在继位之后,要将他母子铲除干净。

没有哪个母亲不相信儿子的。宣姜大惊失色,带着姬朔去找宣公,希望能够救得儿子一命。卫宣公根本不觉得,这件事的祸根是起在自己身上,他听了姬朔告的阴状后,把姬汲的生母喊来,痛骂她教子无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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