祸国(195)

昭尹又看了曦禾一眼,面对江晚衣的解围和他的恐吓,曦禾却依旧毫无感觉,只是缩在墙角不停地哭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模样不知道有多难看。

他的脸色越发深沉,一言不发转身就走,在经过姜沉鱼时,面无表情地道:

“跟朕来。”

姜沉鱼虽然很想留下来看看汀晚衣如何医治曦禾,但听昭尹如此道,也只能紧跟上前。

外面天色越发阴沉,云层重重叠叠,看样子一场暴雨在所难免。风也很大,吹得衣袖和头发笔直地朝后飞去。姜沉鱼忍不住抬手拢了拢头发,而与此同时,昭尹抬脚,将一盆原本好端端地摆在路旁没有挡道的牡丹踢飞。

“哐啷”一声,花盆碎裂。

侍卫和太监们看出皇上心情不好,连忙离得远远的。

姜沉鱼看了那盆倒霉的牡丹一眼,轻叹口气,没有理会昭尹阴森森的目光,上前找了只空盆,将歪倒的牡丹重新移入盆中,仔细埋好。

这番举动耗费了足有半盏茶工夫,在这半盏茶时间内,昭尹在一旁始终冷冷地看着,一言不发。

直到姜沉鱼全部弄好,正想起身时,他上前儿步,又是一脚,将这个花盆也给踢破了。

姜沉鱼抬起头,昭尹半眯着眼睛看着她,目光挑衅,仿佛在说:“看你能怎么办?”

姜沉鱼却什么也没说,再次默默地拿了个空盆移植牡丹,事毕,抬头轻声道:“皇上,还踢吗?”

昭尹的目光闪烁了几下,突然转身就走。

姜沉鱼连忙拍去手上的泥土,起身跟上。

昭尹走得很快,不一会儿就到了书房,罗横抢步上前开门,他进去后,吩咐道:“沉鱼进来,其他人都待在外面。”

“是。”罗横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。

偌大的书房内,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。外面风声呼呼,吹得窗纸飒飒作响,越发显得屋内冷冷清清。由于没有点灯的缘故,光线黯淡,从姜沉鱼的角度看过去,只能看到昭尹的侧脸,在微弱的光影里显得越发沉郁。

“你不怕朕……为什么?”寂寥中,昭尹终于先开了口。

姜沉鱼想了想,反问:“皇上是指刚才的那盆牡丹么?”

昭尹“哼”了一声,算是做了肯定。

“大概是因为……比起皇上踢翻它时的盛怒,我还看见了在它倒后皇上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吧。”

昭尹有些惊讶地转过了身,直视着她。

“皇上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,那几盆都是花匠们悉心栽植、日夜看护所得,皇上心中,自然也是知道它们所开非易的。所以皇上踢了,但又心疼了……既然皇上都心疼了,臣妾去抢救就是应该的,所以,有什么怕不怕的呢?”说到这里,姜沉鱼笑了笑,换了种口吻缓缓道,“不过,花踢坏了,可以再种,人若坏了,可就难医了……皇上还请三思。”

昭尹的脸本来在听前半段时已经柔缓了一些,但听到最后一句,立刻又沉了下来:“你在教训朕?”

“臣妾不敢。”姜沉鱼轻提裙摆,盈盈跪倒,再抬起头时,眼中泪光闪烁,竟似要哭了,“皇上可知程国一行,给臣妾最大的感受,除了世界辽阔之外,还有什么吗?”

“什么?”

姜沉鱼的唇角浮起一线苦笑,添了三分的惆怅四分的凄凉五分的伤感凝结成十二分的柔软:“那就是——生命渺小。”

昭尹眼中某种情愫一闪而过,沉默了。

“你以为无所不能、非常强大的那个人,转瞬间,就会凄凉地死去;你以为盛世太平、安享天伦,下一刻,就刀光剑影,战火连绵……这一刻拿在手里的,下一刻也许就碎了;昨日还对你微笑的,今天就成了一具躯壳……有一句古语我们谁都知道,但在自己亲身经历前,却永远不会重视,那就是一惜取眼前人。”

黯淡的光影里,她清软得不染尘埃的声音,以及声音里所蕴含的深邃又长远的感情,令人不得不心动,不得不感同深受。因此,昭尹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,什么话也没有说,只是把他的手,再次伸到了姜沉鱼面前。

姜沉鱼恭恭敬敬地抓住。

他收臂一拉,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。等姜沉鱼站稳后,昭尹松开手指,转身走到窗边,推开窗子,闷湿的气流顿时涌了进来,屋外雷声轰轰,豆大的水滴打在地上留下一个一个水印——雨,下起来了。

“沉鱼……”昭尹注视着远方浓黑的云层,低声道,“听说你和你父亲……决裂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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