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碎·盛世红妆(10)

五。{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}

深秋寒凉的清晨,在清澈凉薄的水边。

一个纤弱女子身穿烟绿锦衣,薄衫常裙,长发用荆钗挽着,容颜美丽素净,有温婉干净的笑容。

碧绿的河水潺潺流过,火红的枫叶满地,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风站着,大片流云涌动,他站在一片阴影里,悲戚地望着远方。

她缓缓走近了,眼中有刻意的淡漠,和掩藏不住的悲喜。

阮城素回过头来,见到她,倏忽一愣。

枫叶似火,残阳映红了半个天空,潺潺流水声衬得山涧愈加凉薄。

他漂亮的瞳仁里,有震撼的惊喜。

夕阳晚照的余辉里,女子扬唇一笑,素淡的笑容一瞬间美得令人窒息。

她说,我叫灵瑟。

京城名公子阮城素,终究还是没与徐粤伶成婚。生性平和的他,第一次那样决断地违逆父亲。徐粤伶终究不忍看他受苦,默默地退了婚。

他将灵瑟带回府,安排在槐花满地的南苑。每日只是远远看几眼,也不多说话。

转眼就是半个月。他什么也不说,没有承诺,没有未来。她也不知该如何发问,素淡恬静的灵瑟,面上也开始有隐隐的焦急。

下人们也都在私下议论着,少爷变了,变得沉静,忧伤,不再有往日激扬的意气。许是中了那个女人的魔吧,他好像变了一个人,他甚至不再作画。一个人的时候,满眼都是旁人看不懂的迷惘。阮老爷看他这样子,也原谅了他,不再因为违婚而生他的气。可是他依然那么默然,眼睛里只看得到灵瑟,而他看她的眼神背后,却仿佛蕴藏着无人可知的深远。

冬日大雪迷茫,阮园里一片素净的白。只有松树青翠依旧。晌午的时候,阮城素独自在亭中摆棋。阳光薄薄一层金色,暖融融的,落在他清俊的背影上,像是镶了一层金边。

灵瑟缓缓走过去,只见他正攥着一枚黑子,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。

“在想什么?”她生得那样完美,连声音都与容貌一样,无可挑剔。

他愣了一下,似是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,怔怔放下手中的棋,似是在掩饰,又像是叹息,“没什么。……转眼,天就这么凉了。”

“公子怎么这样不小心?”灵瑟笑着拿起他刚放下的棋子,放到旁的位置上,说,“本来你是要赢了的。可是一子错,满盘皆落索。”

阮城素微微一愣,抬头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,复又轻轻摇头,说,“后来才发觉,输或赢,原本不是那么重要。”

“怎么,公子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么?”灵瑟关切地看着他。

“人生远不如棋局。不可以悔棋,也永无再下第二盘的机会。”阮城素凄然一笑,起身离开,她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
灵瑟看着他的背影,良久良久。裹紧了身上的披风。

天气愈加凉了。

冷尽,便是春。

红颜倾国,自古如此。拥有超然美貌的女子,幸福得比别人容易,不幸也是亦然。

那日在阮园,年近半百的老皇帝隔着层层雾气看到倚墙而立的灵瑟,顿时惊为天人。他派人打探她的来历,可是阮家上下也对她一无所知。他问她可愿入宫为妃,灵瑟想都没想就摇头,说,我不愿意。

老皇帝也不生气,说,“你若是改了主意,随时都可以来找朕。……下个月我再来看你。”说着,起驾回宫。

灵瑟独自一人立在原地,眼中有莫名的悲戚,摇摇头,笑道,“你看不到我的了。”

静谧的书房,一室烛火摇曳的光影。

灵瑟靠着屏风站着,叫了声,“公子”。

阮城素缓缓抬起头来,漂亮的瞳仁中辉映着跳跃的烛火。“灵瑟,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

“你不知道。”她打断他,眼中已经含了泪,“为什么你将我带回来,却从来不肯说一句承诺?你到底当我是什么?为什么我越是想靠近,你就会逃得越远?为什么直到现在,我都无法真真正正地接近你……”她的双肩剧烈的抖动着,似是隐忍着巨大的悲戚。“下个月我就要入宫为妃,这对你来说,是不是真的无所谓?”

其实她要的真的不多。她只要他一句话,爱或不爱。可是他却不肯给。
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他眼中有火焰般地痛楚。“灵瑟,我知道你是在试探我。”

他站起身,伸手抚向她的脸颊,手伸到半空,却又僵硬住。
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……灵瑟你可知道,与你相逢的一切细节,都那样符合我的梦想……我曾经那样期盼过梦境成真,可是如今,却无法真正地快乐起来。”阮城素握住她的手,眼神中有昭然的无助,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我也不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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