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碎·盛世红妆(33)

秋霜

一。离别曲

早春三月的北方,乍暖还寒,最难将息。

风吹在脸上如细微的刀割,无声的提醒春天即将到来的消息。

最后一场薄雪纷飞而至,带着席卷一切的寒气,像在预示一场悲剧的结局。

唐远之握着我纤细的肩,说,如月你跟我走吧。我怎能眼看你嫁给江家病恹恹的二公子。纵使江家权倾朝野家财万贯,跟那样的人在一起,又怎会有幸福可言?

我拂开他的手,轻轻的,怔怔的,眼泪却落下来,脸上流淌一阵温热,略微哽咽,说,就算他没有病,我也不是甘心要嫁给他的……可是父母之命,我如何拒绝。

远之,过了明天我就是江家的人。以后,我们,不要再见面了罢。

我转身离开,唐远之却自后拉住我的指尖,那样倔强的一种姿态。他说,如月,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,你舍得就这样放手吗?我唐府虽不比江府富可敌国,可也足以令你衣食无忧……

一番话,让我刚刚坚硬下来的心又开始松动,用尽最后一丝理智甩开他的手,说,我不会跟你走的。身体发肤授之父母,我决不会让他们因为我而难堪。

谁让我柳府受制于人呢。江家老爷动辄一个罪名,足以让我辛苦忙碌半辈子的爹爹仕途穷末,散尽家财。

我逃一般的跑开,如同害怕自己反悔一般。任身后的唐远之大声的喊,江子陵已经病入膏肓,冲喜就等于殉葬啊,如月,你听我说……

唐远之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旷野中,久久不散。

四起的风夹着暮色渐弥的味道,汹涌而至。

唐远之单薄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,空留一片清冷凄迷的雾,清冽刺骨,散不开。

二。新婚夜

头顶的大红喜帕被揭开,我第一次见到江子陵的脸。

瘦削,苍白,笔挺的鼻梁,倔强的双唇。

眼神,却是柔软的。

他怔怔的望着我,眸子里疼痛蒿糙一样蔓延。用冰凉的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,说,如月,我知道让你嫁给我这个病夫,苦了你了。

我抬眼看他,目光触及他眼中真真切切的伤痕,所有的憎恨与厌恶忽然就轻了许多。

其实江子陵的苦,并不比我的少。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英俊青年,忽然在两年前染了怪病,愈演愈烈,最后竟卧c黄不起,白白辜负了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光。

我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,叫了声,相公。

江家与柳家早早就有婚约,柳家听说江子陵得了重病也犹豫着想退了这门亲事,无奈江老爷位高权重,说要为子陵冲喜,反倒让我提前嫁过来了。入了江家门,生是江家人,死是江家鬼。如果冲喜治不好江子陵的病,我又该如何共度余生?

确如唐远之所说,所谓冲喜,原本就是一场冠冕堂皇的殉葬。这一声相公,不是原谅,只是妥协。

江子陵轻轻抱抱我,说,如月,我知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。我不会勉强你。何况,如果我出了什么事,你还是要再嫁人的。

说完,将一碗水平放在二人中间,吹熄了蜡烛。

凤烛残,惜红泪。

月光如霜。我怔怔的望着身边的江子陵,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缓缓腾升。这个虚弱而温柔的男人,似乎是真心为我打算的。

黑暗中,丝丝细微的温暖无声的蔓延。

那一夜,我回想起许多事。自与唐远之相识以来,自己便一直因与江家定了亲而追悔不已。如今,真的过了江家的门,却发现江子陵也不是那么讨厌的。那满眼的温柔和谦和,平白就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。

月光白如水,一夜无眠的,岂止我一个。

三。糙戒指

因为江子陵的宠爱,江家上下对我都很恭敬。婚后的日子寡淡如水,却也平静不惊。除了绣花赏月,我几乎没有别的事可做。

那日,我忽然来的兴致,接过侍女手上的药奔向病榻上的江子陵,带着一种撒娇的口吻,说,相公,以后我来服侍你喝药。

那一瞬间,我清晰的看见江子陵眼中闪过的惊喜。那种惊喜,莫名的让人心疼。妻子服侍丈夫本是天经地义的,可对江子陵来说,这种天经地义却如此难能可贵。

半晌,江子陵还是摇了摇头,说,不用了,我一天要喝好几次药,怕你麻烦。

我不由分说的将勺中的汤药拿到唇前,小心翼翼的吹凉,再小心翼翼的送到子陵嘴边。子陵看看药,再看看她,脸上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。

夕阳的余晖细碎的洒进房里,我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药,子陵专注的看着我清秀的脸,空气里弥漫着花开的味道。拓在墙壁上的一双影子,如此接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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