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碎·盛世红妆(52)

我怔怔的望着绿衣,半晌,说,“蔷薇遵命。”

绿衣袖带一挥,纵身从窗子跃出。只剩声音回旋在我耳畔,她说,“儿女私情,你我都已没有资格。”

八。

我在千门客栈堂里找到白云飞。

正值乱世,城镇南迁,前堂空无一人。

我坐到他身边,声色平静,开门见山。

我说,“你为什么要找耶律威,那个送我香囊的男孩,对你来说,真的那么重要么?”

“当年我与父母走散,在树林被豺狼袭击,是他救了我。后来我的父母将他收养,八岁那年他却忽然失踪。”

“如果你找到他又怎么样?他是契丹人。”我声色平静。

白云飞叹气,说,“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。我只是,想再见他一面。”

他顿了顿,说,“我杀了你的元爷爷,你不恨我么?”

“恨。”我说。

没有爱就没有恨。

白云飞有些歉疚。他说,“叶蔷薇,其实我不想伤害你。”

迷恋一个人到了极处,稍微柔软一点的语句都可让我如坠云端。可是现在,我只觉,心暮成雪。

我凑到他身边,抬头,说,“你可以吻我么?”

迟暮的夕阳为他英俊的脸庞绣上金边。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安静的坐在我面前,宛如神明。

他瞬间愕然,不知所措。

我看得到他眼睛里的惊艳,亦知道现在的我定是美极,双唇如情花般嫣红。

我用手环住他的颈,笨拙的吻。

良久,他的手掌覆上我的腰肢。

他终于回应我。

这个吻,我等待了多少年。

七。

良久良久,良辰美景陡然虚设。

他嘴角带甜,血液却开始冷却。

我推开他,不去看他含恨的一双眼。

我背对着他离开,唇红似血。

有种毒的名字叫无色蔷薇。施毒的人将它涂在唇上,双唇会如盛放的蔷薇般,妖艳的鲜红,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拥吻。

中毒的人血液会在片刻之内凝结成冰。

无色蔷薇没有解药,见血封喉。施毒的人也一样要死,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。

这些已经不再重要。

因为我曾经热如烈红,艳如蔷薇的心,已在他对她的爱面前,褪色,凋零。

终究,落入尘埃。

八。

我始终没有告诉白云飞,当年那个救他的小男孩就是我。

耶律威,耶律薇,叶蔷薇,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。又或者说,那只是同一个人的三种身份。

久远记忆中,我一直在用惴惴而窃喜的眼神凝望着他,一眼万年。

那时候,眼明的大人都能看出我是女孩子。只有他,驽钝如斯,以为穿男装的小孩就一定是男孩子。

一别十年,我们重逢。却始终无法让他知道,有个契丹女子八岁时就爱上了他,转眼间,这么多年。

九。

传说,“魇”的首领绿衣已在宋朝隐匿多年,她的真实身份和容貌,没有人知道。

可是当我第一眼见到她,我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。

绿衣身上有我熟悉的药味,是我那日为她解毒时所留。

被自己心爱的人欺背叛骗,那该是轮回也洗不去的苦吧。

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让白云飞知道,“魇”的首领绿衣与江南闺秀苏凝羽,也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两种身份。

一枕黄梁

春日雨夜,你也曾捧着一卷诗书倚在墙边,叹一句,小窗荷花雨,玉阶白露霜。春夜虽美,怎奈,光阴难留呢。

我举着茶盏站在一旁,低头,不语。

梅苏,你生来就得到的太多,所以你不懂平凡人的痛苦。世事这般无奈,其实我早有体会。比如,我与你在一起的三年,比不上她在你身边短短一刻。又比如,我为你付出所有的青春与自尊,抵不上她一个梨涡浅笑。

如花美眷,敌不过似水流年。

原来那些有关你爱我的错觉,都不过是一枕黄粱。

一。{他给我取了一个极是动听的名字——顾雪嬛。这样的礼物,终我一生,注定无法忘怀。}

蓬荜生辉。

我天生早慧,开始真正明白这个词的含意,却是始于段梅苏。

那是七年前的傍晚,顾家寨里忽然来了许多外人。乍一进屋,我只觉平日质朴并且略显寒酸的茅庐格外明亮。我疑心是提早点了灯,可是却并没有。

江北顾氏落魄多年,又要撑起大家族的门面,一分一毫都要计算着用,连一点烛火都不肯轻易浪费。只是这一点,外人体会不到罢了。

我的目光扫过四下,定睛一看,才知这一抹奇异的明亮,是来自角落里的白衣少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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