箫月倾城(17)



秋公子闭目养神,容颜如玉器一般清冷秀泽,一路上没有再说话。

3.

到了山顶,回到久违了的桃花坞,花飞雪斜倚到榻上,此刻方觉疲惫不堪。

房间里一片明亮熏暖,香笼里依然点着百合香,小炉里呼呼冒出的热气熏化了窗花。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前往乾坤门了,心里不是没有惆怅的。

这时有人轻轻叩门,是北苑今年秋天新来的一拨学徒,一概都叫她跟洛千夏师姐师兄的,说,“师姐,请您到昭阳苑去一趟。”

花飞雪轻声斥道,“瞧你说话没头没尾的。谁找我去昭阳苑?”

“这个……”那小师弟支支吾吾了半天,说,“您去了就知道了。……杜鹃姐姐让我偷偷请您过去,不让我说的。”

花飞雪轻笑一声,说,“好吧。你没说,我也不知道。”其实,杜鹃是谁的近身侍女,盐帮有哪个人不知道呢?说着打开房门跟他走了,浅淡的笑容却一点点褪了下去。

——其实,早就猜到来的人是她了。

只是不知道洛千夏为什么忽然转变了对她的态度,那么不情愿自己见到那个人。

昭阳轩是盐帮北苑正中心的一处院落,平素来了贵客都住在这里。此刻暮色四合,苑内树木挂满霜雪,枝头压着密密实实的雪块,光是望着就觉冷寂。

洛千夏方才去桃花坞找花飞雪,见房里空着,便知她来了这里,懊悔自己还是晚了一步。急急赶过来,避开有下人守卫的正门,径自绕到侧面,刚要推门而入,就听见里面传来花飞雪的声音,很低,很轻,透着一种淡淡的决绝与无奈,“夫人吩咐之事,花飞雪必定全力以赴,不负所望。——他日事成,也希望夫人能履行今日之承诺。”

洛千夏心下诧异,手上一使力便将门推开,只见花飞雪正跪在地上,面色苍白,一双眸子漆黑明亮,似是蕴着一层雾气。对面站着一个中年美妇,衣着华贵,首饰却简单,只绾一根象牙白的凤头钗在发髻上,见到洛千夏,微微一怔,面上一松,卸掉了方才咄咄逼人的表情,道,“夏儿,你怎么来了?”

洛千夏一个箭步走上前,伸手扶起花飞雪,眼中有明晃晃的怒气,质问道,“请问锦凤夫人,您到底跟她说了什么,还要人家跪着听的?”

锦凤夫人名为帮主夫人,实则就是帮主。她的丈夫隐退多年,江湖事,帮中事一概都不问了的。如今,盐帮实权都握在她手上,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,极少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,何况还是个小辈。锦凤夫人板起脸,眼中却并不真有怒意,说,“洛千夏,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的?”

锦凤夫人膝下无子,多年以来待他甚是亲厚。所以洛千夏虽然名义上是乾坤门的质子,却也因为与锦凤夫人情同母子的缘故,被盐帮帮众当成少帮主一样对待。洛千夏向来性子随和,今日却始终别扭着,反问道,“怎么,难道夫人也想让我跪着说不成?”说罢侧头看一眼花飞雪,将她扶到凳子上坐好,撇撇嘴,嘟囔说,“其实我知道夫人跟你说什么了。无非就是冠冕堂皇的那几句话,想哄你为盐帮奉献一生,拼死拼活去嫁给那个洛千秋罢了。”

锦凤夫人一向说一不二,哪被人这样抢白过,此时秀美微竖,刚要发作,可是看着洛千夏气鼓鼓的一张小脸,心又软了,说,“飞雪就要下山前往乾坤门了,我做义母的叮嘱几句又有什么不对?看把你气的。”

洛千夏见锦凤夫人先说了软话,怒气也不得不消减了几分,可是始终不愿花飞雪与她碰面。然而现在事已至此,再多说也是无益,心头甚是苦涩,道,“我说直接去乾坤门吧,你偏不听。现在见了锦凤夫人,原本要使三分力的事情,现在要使十二分了……就算真让你当上乾坤门少主夫人又怎样?说不定那乾坤门的少主又瞎又瘸,人品下三滥,难道真要你为了盐帮的利益,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吗?”

那是一条他不希望她走的路。可是现在所有的路标都指向那里,他又有什么办法呢?除了尽可量地陪在她身边,他还有什么办法呢?自己的路尚且不能自行选择,又有什么资格去妄想掌控别人的?人在江湖身不由己,这句话早听过千遍万遍,至今才有一番真切的体会。

锦凤夫人是过来人,其实早就看出洛千夏不愿她与花飞雪碰面。因为想必他也知道,身为帮主夫人,总要以大局为重,如果花飞雪这次可以胜出,便是为盐帮争取到了乾坤门这支威震武林的势力,日后两派联手,那世上真是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事了。而且以花飞雪的才貌,虽然对手强劲,胜算也不是没有。所以要使些威逼利诱的手段令她全力以赴,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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