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女三十(13)



奶奶和郑妈妈都看着我笑,我处于以一敌二的劣势。我尴尬开口:“郑叔叔呢,还没下班吗?”郑妈妈又一笑:“伦伦没告诉你啊?他爸爸已经过世了。”天啊,晴天霹雳。我唐小仙前世造了什么孽啊?郑伦不是说父母恩爱吗,莫非是人鬼情未了?

郑伦洗好了澡,在这大冬天中清慡得像颗薄荷糖。他看着我滑稽的神色,问郑妈妈道:“妈,她怎么了?”郑妈妈反问:“你没告诉小仙你爸爸已经去世了吧?”郑伦哦了一声,坐到我身边:“小仙,我爸爸在十年前病逝了。”我按捺不住,嗫嚅道:“你,你不是,不是说父母恩爱吗?”郑伦耸了耸肩:“是啊,他们这一生一世都只爱对方啊。对吧,妈?”郑妈妈红了脸:“哎呀,快,快来吃饭了。”

我直挺挺地被郑伦牵到饭桌前,郑妈妈备了一桌子菜,大盘小碟的,十种上下。长方形饭桌的四个边上,坐下了我、郑妈妈、郑奶奶三个女人,以及郑伦一个男人。

我脑中预先描绘的郑爸爸,由于“去世”一词而变得混沌了。不过,更让我混沌的好戏却仍在后头。郑妈妈给我夹菜,一边夹一边道:“小仙啊,我这个儿子,往家中带过六七个女朋友了,不过,像重视你这么重视的,却还真没有过呢。”我大惊:“啊?六七个?”这么说来,郑伦说他谈过十几次恋爱,还真是谦虚了。郑伦见苗头不对,忙打圆场:“妈,您吃菜,多吃菜。”郑妈妈也不迟钝,顾不得吃菜,又道:“哎呀,小仙,你看我这张嘴,乱说话。我其实是想说啊,伦伦重视你。真的,下午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,要我多烧几道拿手菜。可你看,我也没什么拿手的。你别笑话啊。”

郑妈妈是个好人,不说话的郑奶奶看上去也是个好人。不过,我那一股股想嫁给郑伦的思绪却像退潮一般退下了。我食不知味,笑脸变得有如面具。郑伦坐在我对面,微卷的刘海儿和长长的手指如初,不过,他却没有爸爸,还有一段又一段的旧恋情。我突然没有了把握:他,会不会是一个好夫君?

我郁郁寡欢地坐在郑伦的面包车上,听他滔滔不绝道:“我看得出,我妈很喜欢你,我奶奶也很喜欢你。”我咕哝了一个“哦”,低头对比自己左右手食指的长短。郑伦瞥我一眼:“怎么了,没精打采的?”我再咕哝:“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爸爸已经过世?”郑伦又连续瞥了我好几眼,语气中有不悦:“我们认识得有多早?我何时说才可谓是‘早说’?”我也不悦:“我们认识得虽没多早,但却已经谈婚论嫁了。”郑伦把车子靠了靠边,一脚刹住:“别忘了,谈婚论嫁是你主动的。”

我愤愤然下了车,嘴里嘟嘟囔囔:“我主动,我主动怎么了?听没听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啊?”

郑伦也下了车,追上了我,从后面一把拽住我的胳膊:“唐小仙,你莫名其妙啊?”我红了眼眶:“是,我就是莫名其妙。我就是想找个父母双全且和睦的男朋友,这过分吗?”郑伦呆住了,他也许怎么想也想不到,我的没精打采是因为他没了爸爸,不然,他也不会不“早说”了。

郑伦的手松开了我的胳膊,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。他说:“我爸在十年前的除夕夜突发腹膜炎,医院没有医生及时为他开刀。后来,他在病c黄上躺了整整五个月,过世了。”郑伦的亮眼睛终于漫出两滴泪来,我机敏地伸出双手,一手摸去一滴。

就是这样了,我唐小仙又一次陷入了这样的戏份之中。我唐小仙之前的四名男朋友,一旦说起爹娘说起家,也是郑伦这副隐忍却又忍不住的模样。

郑伦又道:“我恨医生,我恨他们这群糙菅人命的披着羊皮的狼。”

对,就是这样。我唐小仙的男朋友们通通愤世嫉俗,以偏概全。这不是他们的错,可这,也不是我唐小仙的错啊。

郑伦扯了扯嘴角,笑得像哭:“好吧,再见。”

我看着他走向面包车,一步一步,越来越接近。我的脚趾在鞋中蠢蠢欲动,我在心中对它们呐喊:不许动,唐小仙的脚趾们,不许作蹬地状。俗话说得好,团结就是力量。我的十个脚趾战胜了我的一颗心,它们有力量地齐刷刷地蹬地,让我追上了郑伦。

就是这样,我唐小仙虽日盼夜盼我的男朋友能生于长于没有伤痕的家庭,但却不会因为他的家庭有伤痕,而松开他的手。他还是那个用长长的手指抓零食吃的郑伦,还是那个在我的胁迫下接我送我并买戒指给我的郑伦,还是那个轻轻一吻就把我吻得云里雾里的郑伦。我有多久没心动过了?可他,让我心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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