艳客劫(878)

小哥哥不爱笑,却伸出手顺了顺她那凌乱的短发。

小胡颜立刻一扭身,躺在了小哥哥的腿上,叽叽咋咋地说个不停。

胡颜用手指缓缓摩擦着那只巴掌大的小木梳,细细数着每一个齿,沙哑道:“它竟真的在这里。”散开一头长发,轻轻梳理着,脸上挂着泪,唇角却勾着笑,喃喃道,“小哥哥,你终究没有等到我能保护长发、保护你,未能看见我长发及腰的模样,未能送出你亲手雕琢的木梳……”攥紧手中的木梳,闭眼道,“没有人肯给阿颜一点儿时间,等阿颜强大。阿颜,怨不得别人,只恨自己……”浅浅地呼吸,缓缓张开眼睛,吸了吸鼻子,将头发编成麻花,将木梳插进发丝,在屋子里走了一圈,一寸寸抚摸着那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陈设,最后,将目光落在了床上。

胡颜缓步走到床前,伸手要掀帷幔,却……踌躇不前。

她自嘲地一笑,道:“小哥哥,阿颜是不是变得越发胆小怕事?竟连掀开帷幔的勇气都需要积攒。呵……”伴随着她的一声轻笑,她终是掀开了帷幔。

床上,无人。只有叠得整齐的被褥。

胡颜别开头,唇颤了颤,又转回头,弯下腰,钻入帷幔里,躺在了床上。

她用手抚摸着被褥,轻声道:“小哥哥,你不知道,你走后,我夺得了大祭司之位,放火烧了那个贱人!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烈火中挣扎、嘶吼,却毫不解恨!当我把她的骨灰洒进粪坑里时,我后悔了。百年孤寂,我要寻你,为何不留着她当个乐子,做成人瓮,偶尔洒把盐,也是好的。呵……”抱住被褥,佝偻起身子,将脸买入其中,“小哥哥,你说,阿颜是不是变成了恶婆娘?!”突然发狠,“阿颜恨!恨自己为何不早一点儿变成恶婆娘?!这样,你就不会死,你会陪着阿颜一步步走下去,直到两鬓斑白,直到……黄土一捧盖在身。阿颜不在乎葬身在哪里,只想身边的那个人,是你……”

眼泪奔涌出眼眶,好似河水决堤,却又悄然无声。

胡颜咬着被褥道:“一百年了,小哥哥,一百年了,阿颜寻了你一百年……小哥哥,你太坏了,你生生消磨了阿颜的好时光,打碎了无数的幻想。阿颜不停地寻,不停地找,却……都不是你。你到底在哪儿?!你怎忍心独留阿颜一人面对这世间的薄凉?!”

胡颜哭累了,松开了已经被岁月啃噬得十分脆弱的被褥,静静地躺了一会,才道:“小哥哥,你说,是谁将你屋子里的东西,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?阿颜火烧了那个贱人后,宫殿里起了一场大火,那些用来保护你神识的祭品无翼而飞。你的屋子也起了大火。阿颜初掌大祭司之职,不能呼风唤雨,只能任它燃烧。那火烧得可真大,整片天,都烧红了。”

胡颜眼睛眨了眨,突然嘻嘻一笑,道:“小哥哥,我寻到了你的转世哦。他的左耳上,有阿颜的一滴心头血。百年啊,你怎么才转世?你实在奈何桥上等着阿颜吗?阿颜不能去。阿颜就算逆天改命、乱了五行、苟且偷生,也不能去!小哥哥,转世后的你,不认得阿颜。可阿颜……必须认得小哥哥。小哥哥,你等着,那些祭品就快凑齐了,阿颜就快找到你了。”闭上眼,用脸蹭着被褥,如此全身心的依赖,只因那个人是小哥哥。

胡颜昏昏欲睡,仿佛只要睡死过去,这个梦就不会醒,她就会一直赖在小哥哥的屋里,叽叽咋咋说个没完没了。而小哥哥,就跪坐在席子上,雕琢着小木梳。他不言不语,但表情却是那么认真,令胡颜痴迷。

然而,胡颜终究是胡颜,一个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成恶妇的女子。敌人不死,她如何敢安睡?

胡颜睁开眼睛,道:“小哥哥,你说,是谁将你屋子里的东西,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?那个人,好似恶鬼,趴在暗处,磨着爪子,对阿颜虎视眈眈。”眸光一凛,“阿颜只有拔掉她的爪子,剁了她的手,挖掉她的眼,碎了她的骨,才能安心。那个恶妇已死,还有谁如此惦记我的小哥哥?想不到,还有人与我一样,活了百余年……呵……”坐起身,细细回想,最后只得一记苦笑,“除了小哥哥,这脑子里竟记不得其他人。”站起身,下了床,整理着床铺,“小哥哥最爱干净、最喜简洁,阿颜这就将床铺收拾干净。”抖了抖被子,手指在床板上敲打而过,突然顿了顿,放下被子,又敲了敲床板。

胡颜目露疑惑之色,掀开褥子,在床下发现一个暗格。

她打开暗格,从中取出一片墨绿色的东西。手心大小,其状有些像蒲扇,薄却不透。拿在手里,冰凉凉的。拿起,冲着窗口一看,这墨绿色的东西,竟含着红色的血丝,隐隐散发着银亮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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