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空(出书版)(106)

海瀚画廊一般是八点四十开门,陆庭芜是八点五十到。助理已经打扫过办公室了,窗户半开着,带着暧意的微风从外面吹进来,夹着一丝花香。那是院中的芍药开了,硕大的花朵挤挤的,枝头都弯了。画廊每一季都会举办一次写生辅导,陆庭芜亲自执教,名额只有二十个。每次报名时,都像是一场战争。芍药就是为写生特意栽种的,夏季是荷花,秋季是雏菊,沿着墙角种了一圈,冬季是腊梅,就栽在亭子边。

看到他进了办公室,助理送来今天的报纸,还有一壶山泉水。他最近爱上了茶艺,为一壶茶,一个人能折腾一个多小时。报纸他向来最先看拍卖艺术品方面的消息,不过,今天他直接翻到了娱乐版。头版头条是管蘅在车站被柯逸粉丝砸玻璃瓶的新闻。其实这已不能算是新闻,昨晚网上就沸腾开了。这件事,他还是从乔鹿那里听来的。她把照片截了屏,喊他时,屏幕上还有管蘅的那张“艳照”。

乔鹿一开始是学舞蹈的,后来做了模特,十四岁就上了T台,文化水平了不得算初中。她挺有自知之明地耸耸肩:“我这比喻可能不恰当,但我只想到这句: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一根旧指挥棒,你当成了宝贝似的;她每场比赛,你比铁粉还疯狂,可见这人在你心里的位置不轻。既然这么珍视,为什么要把她往火里推呢?”

他默不作声地去了阳台。

月光很足,白纱般罩下来,把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。陆庭芜聚精会神地观察地面上自己的影子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地抻长,变形,诡异地汇成一道黑色。

那是自己吗?他不敢确定。

第二天起床,客厅里堆了两只行李箱、四只大包。他淡漠地看着乔鹿,乔鹿手里抱着个枕头,她睡觉认床,到哪都带着自己的枕头。乔鹿声明道:“我绝对不是赌气或者威胁你,我……是害怕了。我也是在娱乐圈混的,你要是哪天给我来一招,管蘅是有真才实学,还有办法东山再起,我是吃青春饭的,那就彻底完蛋。趁我们现在没什么过节,我还是走人吧!”

他笑了下,冷冷的,讥讽的。“你想太多了,你并不值得我这般费心。”

乔鹿双手合十:“谢天谢地。”

乔鹿等人来接,他先走的。关门时,他回头对乔鹿说:“钥匙放在玄关上。”对门人家养了只猫,才两个月,带去超市时,不慎丢了。女主人又是报警,又是到处张贴启示,和谁说起,都是痛不欲生的样。他和乔鹿一起两年,分开时,心里连点涟漪都没有,可见除了管蘅,谁都无所谓。

轻轻的敲门声,他应道:“进来。”门半开着,助理说:“有位黎先生……”跟在后面的人等不及了,推开助理:“对不起,我和陆先生有点私事要谈。”助理踉跄地后退半步,门“砰”地声大力关上了。

黎漠只穿着衬衣,挽着袖子,显得肩又平又宽,整个人看上去冷峰绝壁,眼中戾气腾腾。

陆庭芜慢慢地站起身,手按在管蘅满脸是血的照片上。他似乎并不吃惊,也不恐惧。

“我向来讨厌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出争风吃醋的蠢事。我认为如果真的爱对方,是不会让对方有机会那么弱智的。显然我错了,有时候,你决定用拳头解决问题,并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而弱智,而是你真的忍无可忍,揍人是最直接的办法。”

发表完开场白,黎漠的拳头就到了。陆庭芜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下,没想到,黎漠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,那闷闷的声音,让陆庭芜的肠子突然一绞。紧接着,右手被黎漠往后一扭,他像揍沙包似的,一拳紧接着一拳。不知道是肋骨断了还是伤到了软组织,陆庭芜脸很快就没了人色,额头上渗出一头的冷汗。

黎漠原来是野兽,凶悍又残忍。自始至终,他都没有还手。

其实黎漠手下还是有数的,他就是想教训下陆庭芜,没想置他于死地。因为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。

泄气般又上前一脚,他怒视着瘫成一团的陆庭芜:“即使从前管蘅喜欢你是不对的,她也已改正。你想走就走,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,她有打扰你了吗?甚至为了不扰乱你平静的生活,她向公司说谎。你呢,做了什么?她已经为你放弃了许多,她自己还不认为那是为你,她说一份感情你不付出就想索取,世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?她走到现在,有多难,你知道吗?有次公司想安排她参加一个综艺节目,发过来的台本里有高台跳水,她恐高,而她竟然答应了。她说要多给公司攒钱,以后想早点去国外学音乐才好开口……还要我再举例吗,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,你上传照片时,脑子里在想什么?现在,你看着她这样,是不是开心得发狂?”黎漠哆嗦地指着管蘅的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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