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空(出书版)(110)

黎漠惊奇地打量着小院,整座院子都是植物,通过院子的石砖小路被葡萄叶子遮得严严实实,风一吹,跟下雨似的。墙角有月季、牡丹,一簇簇,争相斗艳。“这是什么花?”他指着墙角一大株挂满白色花朵的植物,花香很浓,却不浮躁,是种清冷的香气。

“栀子花呀!”管蘅站在晾衣绳下,绳系在院中一左一右两棵树上,上面晾着雪白的毛巾和管蘅的棉布睡裙。“这种花打苞时,摘下来养在水里,也会开得很好,香气好多天都不散,就是容易惹虫子。”

“不知道这种花移到巴黎,能不能存活?”黎漠摘下一朵,花瓣白得绵软,像管蘅脸颊的肌肤。

管蘅失了下神:“这也是蘅芜。”她蹲下,在树下拔了几棵草,“这个时节,这种草到处可见。”

“是,只有我大惊小怪。”黎漠自嘲道。

管蘅笑了下,给他找出一双蒲草编的拖鞋,喊他进屋。阳光被植物们密密挡在外面,屋里很阴凉。黎漠四处参观了下,发觉家里除了钢琴,其他家具都带有明显的明清简洁风格。“这些是古董吗?”他问管蘅。

“爷爷那辈传下来的,用得很细致,我妈妈很喜欢,就没换家具。”管蘅从钢琴上拿下一个镜框:“这是我爸妈的结婚十周年时照的,我妈妈说二十周年时要带上我。可惜她没有等到二十周年。”

黎漠看看照片,再看看管蘅。管蘅气质像父亲,清冷、淡漠,长相随了母亲,算是取了各自的优点。“你妈妈是歌剧演员?”他记得管蘅提过母亲原先在剧团工作。

管蘅给黎漠倒了杯莲子茶,天气热,莲子茶解暑、去火。“她是越剧演员,演小生的。”

“就是《牡丹亭》里柳梦梅那样的?”对中国的戏剧,黎漠仅看过一次昆剧《牡丹亭》,还是陪莫静言去的。整场演出,他算是受足了罪。除了华丽的舞台服饰,他什么都没看懂。

管蘅笑了:“差不多,她的扮相很英俊,遗憾的是她没能演几年就患病了。她一直很喜欢歌剧、音乐剧,钢琴也是自己要学的。她说要让戏剧贯穿东西。不能上台后,她就纵容自己浸淫于音乐剧了。”

“如果早点认识你,说不定也有幸与她见上几面。”黎漠惋惜道。

“她应该会喜欢你吧,我妈妈总是说音乐是一种能让人品尝幸福滋味的东西,其中蕴藏着形形色色的使人幸福的方法和途径。”

黎漠点头:“光是音乐的复杂性,就足以让心灵痴迷。”

这天晚上,黎漠没有回酒店。可能是因为冲了个澡,管蘅退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。人昏昏迷迷地睡着,怎么也不肯去医院,只是攥着他的手。后半夜,热度退了,人也睡踏实了。

他睡在客房,不知是环境太陌生,还是四周太安静,他整夜感觉这一切不像是真的。天微明时,他跑去管蘅的卧室。他摸了摸管蘅的脸,没有热度,他轻轻吁了口气。管蘅睫毛颤抖了两下,睁开了眼睛。眼神十分茫然,漫无焦距地掠过他近在咫尺的脸,突然间朦胧的眼神闪现出两朵燃烧的火花,饱含着某种强烈的莫名情感,看得他一惊,竟然忘了直起身体,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,那两朵燃烧得越来越激烈的火花,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。

“黎漠……黎漠……不走。”她低吟一声,跃身吻住了他的唇,热气弥漫了他的鼻息、口腔,带着颤栗、恐慌、不安、渴望,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,她又沉沉睡去了,脸上带着笑意。

她做梦了吧,梦里他要离开她?也许深爱一个人,就会控制不住地患得患失。黎漠再次自责得恨不得掴自己几下。他拨开她的发丝,轻抚发根处的伤口,久久地发呆。

天完全亮了,他蹑手蹑脚带上门,去厨房查看有什么材料可以做顿有营养的早餐,让管蘅补补。刚把头探进冰箱,听到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。他倏地转过头,门口站着一位头发灰白的清瘦男子。

“我……是黎漠,是和管蘅以结婚为由正在交往的男朋友。”不看照片,他也一眼认出这位男子是管蘅的父亲,血源真是太神奇了。黎漠前所未有的局促、紧张,“我昨天到宁城的,管蘅又发热了,我才……留下。”

管爸爸点点头,用手比划了两下,突然恍惚地一笑,说道:“我出去一下,早餐等我回来做。”

黎漠愣愣地看着掌心,一手的汗。他第一次上台演讲,台下有一千人,他都没这么慌乱过。

不一会,管爸爸回来了,一手提着菜,一手拎着油条、包子。“管蘅还没醒么?”

“是的,叔叔,我……做什么?”黎漠像根桩子似地立在厨房里,看管爸爸淘米、生火,切胡萝卜、姜丝、肉丁。“你去洗漱吧,头发都乱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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