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春天等你(41)

柳树的隔壁是棵春梅,梅花刚开,是半开,玫红色。花开半妍偏好,条条枝枝都缀满了花瓣,没有绿叶的陪衬,竟自灿烂如云霞。

视野就这么鲜亮起来,钟荩的眼睛晶亮如一汪清水,纯真、清澈,星星点点的光泽是她内心的微澜。

“钟荩?”辰飞又叫了一声,体贴地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。

钟荩向他摇摇头,“别说话。”

辰飞怔了怔,随即笑了,他想她肯定是在回味刚才的审讯。他打开车门,用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。钟荩到是没有推脱,让辰飞暗暗一喜。

车门拉上,钟荩又回头看了看那株柳和那棵梅。目光的边角掠过皮肤黑黑的民工,没有停留。

钟荩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人,登记时听狱警嘀咕,抬头看了看。

狱警说他是个哑巴,在他后面用锣敲,他都没回过头。神智也不太清醒,在墙角一呆就是大半天,你给他只馒头,他也不伸手,也不摇手,那个像面瘫的表情搞得你想骂娘。

看守所附近有不少工厂,外来打工人员很多,公交车上经常遇到民工。钟荩把登记簿递给狱警,这事根本就没往耳中听。

辰飞专注地开车,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,跳跃不定。车内空调温度宜人,钟荩慢慢闭上眼睛。

公子哥们追女友,三流肥皂剧里经常演,首先是鲜花敲门,然后是豪车接送,接着是烛光晚餐,大半夜的跑去某山顶看星星、晒月光,重头戏是手持金卡,去专卖店、珠宝店,一举攻下城池。

她在心中冷冷一笑,所谓风花雪月,都是用金钱和权势营造出来的。与其说女人是物质的,还不如说男人很懦弱。假如有一天没有金钱来替他撑腰,他还敢奢望谁会爱他?

她已经没有什么要和辰飞说了,她只有耐心地看他“耍猴”,然后鼓几声掌,让他体面地下台。

整理好思绪,她放任自己沉入刚才与戚博远见面的情形中。

从严格意义上讲,今天的这次提审,更像是一次道别。她的话很少,戚博远说得多。她没有什么要再去确定、证实,现有的供词足够她写起诉材料了。

爱情是魔障,自古天子与英雄都难过美人关,戚博远也是一凡人。心里面有爱的人,却要日日面对貌合神离的妻子,某一次失控是有可能的。

再一次见到戚博远,她的心情有些异样。她承认,有凌瀚和卫蓝的缘故,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。

戚博远很敏感,或者讲他很细腻,一下就感觉到了。她还特地戴了个大口罩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
戚博远说她心里有事,她否认。她没有把戚博远电脑里的那张女人照片拿出来。在江州的时候,有次一个女高中生下晚自习回家,在路上被人强奸了,家人当即报案。警方六次向女孩询问案发经过、歹徒的长相,女孩不得不一次次让自己坠入那个可怕的黑夜之中。歹徒后来被抓捕归案,女孩就在那天夜里,用丝袜吊死在阳台上。人的心理薄弱如纸,吹弹得破。戚博远已经愿意负起杀妻的罪责,不必再把事态往外扩展。就让他最后一次以男人的身份保护他所爱的女人吧!

例行公事又将案件的经过从头到尾复述了一次,戚博远的回答没有任何误差。签字,合上笔记本,她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下一次再见,就是在法庭上了。”起诉材料递交上去,二个月内法院将会开庭审理。

戚博远点头,没有感到意外,又问:“你怎么了?”检察官的眼神空洞而又呆滞,笑容短暂而勉强。

钟荩没有回答,问了句题外话:“你为什么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?”戚博远不是官员,不必担心仕途会受离婚影响。他和妻子没有感情,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共同的孩子。

戚博远沉默,许久,才答道:“她爱上了别人。”

“她伤害了你,你还爱她?”

“爱是没有目的的,爱是信仰、是意志。”

钟荩苦笑,在这一点上,她和戚博远是不谋而同。

“你有没有渴望过她回头?”

“除了回锅ròu很香,其他什么再来一次,都不是原来的味。”戚博远促狭地眨了下眼睛。

“你会想她吗?”

“回忆不受我控制。”

“假如有来生,你愿意与她再次相遇吗?”

“不要。有些事注定了我们是不可能的。”

钟荩内心戚然,她没有说再见,淡淡点了下头,走出审讯室。所长在外面找她,告诉她昨天远方公司分管业务的副总和技术科长来探视戚博远了,是关于前一阵动车组误点事情。三月初,CRH380BX型动车组,连续发生热轴报警误报、自动降弓、牵引丢失等故障,引起动车组一再误点,各大媒体都报道过这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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