蔷薇之名(64)

“他死了?”持续良久的怒骂过后,林伊兰哑声问。

毫不意外又一记耳光落在麻木的脸颊,这次她没有跌倒,拭了下唇角溢出的血。“您……杀了他?”

“杀?”林毅臣怒极而冷笑。“我不杀他,死人不足以给你教训,我让他活着,这样或许你能记久一点。”

“请放过他,我会做到您所命令的一切。”

“你不再有任何地方值得我期望。”

“我保证以后有所不同。”林伊兰明知绝望,仍不得不恳求。

公爵冰冷的盯着她,按铃召唤,副官应命而入。

“带她去底层第三水牢。”冷峭的话语溢满恨怒。“但愿看过后能让你略为清醒。”

基地的囚牢戒备森严,一层层往地下延伸,底层是最阴暗潮湿的一层。

条形巨石砌成的通道长满青苔,不时有水从顶缝渗落,形成了一处处积水,黑暗的囚室一间间铁门深锁,鲜少有人能从这里活着离开。

由于太深,地下渗出了矿油,林伊兰脚下不时打滑,矿油的臭味薰得她几欲呕吐,听着狱卒的述说,心渐渐沉入了冰海。

“……第三间的囚犯是叛乱者头目,来的时候已经被爆炸烧伤全身,听说用了一种新研制的武器,相当吓人。日光会引起这可怜虫火烧一样的痛苦,唯有矿油的浸润能让他稍稍好过。不知为什么留着他的命,他根本无法离开地牢,放出去也不可能生存,我敢打赌不是为审问,因为他没法说话……”狱卒回头好奇的打量,试探的询问。“有人说财政大臣被他挟持,虽然没死却跟这家伙一样惨,是不是真的?”

没得到回答,狱卒有些失望,板着脸在一扇铁门前停下,厚重的钥匙打开锈锁,拖拽出刺耳的声响。

铁门开了,窒息般的黑暗像一种有形的物质,浓重的压迫着感官。背后的走廊映入微光,仅能照出门内一小块污脏油腻的地面。

走了几步,林伊兰踏入了一处水洼,地势从这里低下去,形成了一处水牢。

“菲戈?”

寂静的室内只有回声。

她试探的摸索,污脏的矿油沾了一手,黑暗吞没了所有光线,什么也看不见。

狱卒耐不住底层的秽气,避至上一层通道,林伊兰从囚牢外拔下一根照亮的火把,重又走回去。

“菲戈?”

火把照亮的范围极小,光线之外是一片顽固的黯影,压得人难以呼吸。

“菲戈……”

林伊兰眼中漾起泪,极力压抑着啜泣,泪落入浮着厚厚油膜的水面,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。

火映在黑沉沉的水上,成了一团模糊的倒影,接二连三的泪落下,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。黑暗中有什么物体慢慢接近,逐渐映现出轮廓。

那是个分辨不出形体的怪物,仿佛自地狱最深处浮现。

丑陋得像一截烧焦的木头,焦黑的颅骨上嵌着一对眼睛,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。

林伊兰僵住了,瞪着眼前的焦骸,无法开口,无法触碰,甚至无法呼吸。

她不相信这是菲戈,但那双复杂而又悲凉的眼,她绝不会认错。

他看着她。

看她像一尊僵硬的石像,凝固成宿命的绝望。

没有风的囚牢,只有泪水跌落的微声。

许久,他动了一下,伸出一截枯树般的肢体。

或许这曾是一只灵活而稳定的手,此刻却变成斑驳焦烂的一团,再也看不出半分原先的痕迹。

林伊兰无法移动分毫,眼睁睁看着它探近,接住了一滴坠落的泪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用尽全部意志,吸着气握住了那只不成形的手。

幽冷的地牢深处,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泣。

地牢出口冲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。

脸颊泪痕斑斑,制服沾满了脏污的油渍,林伊兰扑到角落近乎抽搐的呕吐,显得异常痛苦。

廊下等候的男人没有动,抽着烟冷冷的看。

直到她停止呕吐开始喘息,周围渐渐有卫兵探问,他才拧熄了烟,走过去扶住她的腰。“很难受?先忍一忍,我送你回去。”

亲昵的语气让一旁的士兵知趣的退开。

林伊兰抬起头,散乱的眼神逐渐聚拢,本能的挣了一下,被他强行箍住。

“听话,我亲爱的未婚妻,这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。”

戏谑式的劝慰隐藏着警告,她垂下眼,没有再挣扎。

把她带回宿舍,锁上门,秦洛倒了一杯水递过去。“你太激动,先把情绪冷静一下。”不复乔装的温柔,话气只剩命令式的冷淡。

林伊兰一直没开口,对峙良久,秦洛打破了沉寂。

“你怀孕了,对吗。”秦洛既不激动也不恼愤,毫无半点感情的询问。“孩子是地牢里那个男人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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