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宴(171)

朱笔未停,江玄瑾淡声道: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
有什么分寸?飞云宫里那些宫人就算是小角色,这一窝蜂地全放出来,谁敢保证他们不会乱说什么?

柳云烈气道:“最近与齐丞相谈起你,我都觉得你是被人蛊惑了心智,之前的事情都还好说,你心里有公道二字,想论是非曲直。可大赦这件事,你完全是任意妄为!”

笔尖一顿,江玄瑾终于抬眼看他:“你是在害怕什么吗?”

“我有什么好怕的?”柳云烈皱眉。

“你若不怕,何必因为这件事特意来找我?”江玄瑾道,“你觉得我被人蛊惑了心智,我亦觉得你与以前不同。只要不是错的事情,你为何要反对?”

柳云烈一噎,沉眉道:“想不到你我也有走上殊途的一天。”

“本君并未折转,路不同,许是大人眼界不同了。”

“你这分明是被人蒙骗不自知!”柳云烈道,“从你重查司马旭旧案之时开始,你就已经折转了路,与咱们走了相反的方向!玄瑾,你有没有仔细想过,为什么从大婚过后,你就慢慢被人视为站在了丹阳余党那边?”

微微一愣,江玄瑾皱眉。

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事情,他站没站在丹阳余党那边,他自己心里清楚,论事不论人罢了。

可……在外人看来,从徐仙等人坐上婚宴娘家席开始,他似乎就也被打上了丹阳余党的印记,他查旧案、折了厉奉行、迁了梁思贤、又救了徐仙……之后这种种行为,都是在加深这个印记。

这是怎么回事?

“知己一场,我再提醒你一句。”柳云烈深深地看着他道,“丹阳长公主心机深沉、手段毒辣,就算她已经薨逝,也有可能留下很多后招来对付你。你那位夫人,与陆景行相识,又能让徐仙等人坐娘家席,还是小心些为好。”

江玄瑾沉了脸:“大人逾越了。”

“我就知道说她你会不高兴。”柳云烈摇头,“但你仔细想想吧,旁观者清。”

说罢起身,行了礼就往外走。

怀玉守着厨娘炖补汤,等好了端回去的时候,就感觉主屋里阴沉沉的。

“怎么?”走到床边,她放了托盘一边舀汤一边问,“柳大人又惹你不高兴啦?”

“没有。”垂了眼眸,江玄瑾收敛了表情,低声道,“伤口一直疼,有些烦人。”

怀玉闻言。放了勺子指着他身上的伤口,一本正经地威胁:“不许疼了!看把我夫君给烦的!”

江玄瑾:“……”实在没绷住,他低低地笑出了声,伸手捂着眼睛笑了好一会儿,心里笼着的阴云也逐渐散开。

“嗳,你笑起来这么好看,为什么不多笑笑?”怀玉色眯眯地盯着他瞧,然后唏嘘道,“暴殄天物啊!”

伸手压了压嘴角,江玄瑾看她一眼:“你这么会说话,不去茶摊子上说书,也是暴殄天物。”

“那不一样。”怀玉抬了抬下巴,“我的好话都只说给你一个人听,旁人给钱也不行!”

一本正经的语气,杏眼里也满是真切的情意,江玄瑾定定地看了一会儿,心里跟着松了松。

徐仙那些人是看在陆景行的面上去的喜宴,厉奉行是他罪有应得,徐仙也是他自愿救的,至于梁思贤……只能说是巧合,毕竟换卷子的是梁思贤自己。她至多不过是说了一句笔迹眼熟。

丹阳诡计多端是没错,但她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死了还能算计他呢?更何况,她死的时候压根与白珠玑没有任何交集,扯不到一起去。

摇摇头,江玄瑾看了看她手里的汤:“今日这么勤快?”

怀玉笑道:“你先尝尝?”

张口含了她喂过来的汤,他点头:“比上一次的好喝。”

那是,江府的厨娘手艺肯定比白府的好。怀玉嘿嘿笑道:“我多熬了些,让灵秀给我爹送了一盅去,左右这里离得近。”

倒是挺有孝心?江玄瑾想了想:“你爹似乎还在查那赌坊。”

“可不是么?”怀玉叹息,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查的,至多不过是些黑账。”

“查这么久……黑账的数目想必不小。”

“再不小能怎样?”她不屑地道,“赌坊里的银子,还能查到来历不成?”

一般来说是查不到的,所以才称为“黑账”,不过要是数目过大,能对得上某一桩已有卷宗的案子,再反推的话,也不是不能查。

说到这个,江玄瑾就想起了厉奉行,他受贿数目巨大,很多赃款来历不明。若是那赌坊背后有他撑腰的话……

想了想,他朝旁边的乘虚吩咐:“去打听打听,被查封赌坊的东家往日跟谁来往较多?”

“是。”乘虚应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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