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宴(207)

……

两封一模一样的信,若不是放在一处,还真看不出差别。

江玄瑾眼神冰冷,拿起桌上陆景行给的那封信。

单独看的时候没什么问题,但比起孙擎的那一封,信封看起来新了不少,墨迹也清晰许多,显然是后写的。

轻轻捻了捻纸张,是民间的宣纸,与宫里用的纸也有些差别。

信的内容一样,只有些许几个字的不同,他可以认为陆景行没有恶意,只是为了帮丹阳翻案。

但,后头的这封信,到底是哪里来的?他最善辩字迹,这不可能是有人模仿丹阳的字迹,只能是她自己写的。

可她为什么要多写一封?完全没有理由啊。

怔忪间,耳边响起了柳云烈说的话——以她的心计和城府,哪怕是死了都还可能留了后手。

这难不成。是丹阳留的后手?

正想着呢,主楼的门就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了。

几乎是下意识的,他立马将信塞回了自己的袖袋,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白珠玑端着宵夜进来了。

“你也不敲个门?”他微恼。

怀玉一手端着一碗醪糟小汤圆,往他面前放了一碗,然后双手抱着自己的,边吃边道,“你看我手哪儿有空?只能用脚推门了。”

香甜的气味充斥在鼻息间,江玄瑾也懒得跟她计较了,捏着汤匙优雅地享用。

面前这人永远没把“食不语”的家规放心上,叽叽喳喳地道:“今儿橘子树抽新枝了,明年说不定能结果子。你二哥好像跟二嫂吵架了,可算是吵了!二嫂回了娘家,二哥好像没放在心上。这醪糟好吃吧?我特意让青丝去买的一家老招牌。”

要是以前,他肯定就不高兴了,谁吃饭这么多话?

可眼下,桌上灯笼透出来的光暖盈盈的,面前这人说得眉飞色舞,汤水溅到脸上也不管。非得告诉他她这一整天的见闻。

江玄瑾觉得心里很踏实,这是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之感。

忍不住就伸手捏着自己的衣袖,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汤水。

怀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得一愣,接着就满眼星星地道:“你可算不嫌弃我脏了!”

以前都是拿她衣袖擦的来着!

江玄瑾放了勺子淡声道:“衣裳总归要换。”

这解释多余,怀玉直接当做没听见,乐呵呵地抱着碗喝了几口,然后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吃。

比起她的狼吞虎咽,江玄瑾简直是画里走出来的端庄优雅,一勺六颗小汤圆,一个不多,一个也不少,含进嘴里半点汤水也不溅。

怀玉看得咽了咽唾沫。

察觉到她的目光,江玄瑾以为她没吃够,舀了一勺就递到她面前。

“我比较想吃你。”张口咬住他的勺子,怀玉痞笑。

江玄瑾瞪她一眼,像是想斥她,但勺子没放下,他不能说话,只能企图用眼神让她收敛。

李怀玉哪里是看眼神就能收敛的人?想起江家家规。她乐了,吞了汤圆咬着勺子不松,含含糊糊地调戏他:“我说你秀色可餐,你想哪儿去了?”

“耳朵都泛红了,紫阳君真是好生轻浮~”

他怒,松手就要放开勺子,怀玉眼疾手快,连忙把他手并着勺子一起抓住,嘴里松开笑道:“想跑?我偏要看你捏着它说话!”

还有什么事是比看江玄瑾违背家规还更有趣的?李怀玉对这事儿简直是乐此不疲,就看爱他这又恼又没什么办法的模样。

江玄瑾瞪了她许久,发现收效甚微,手又挣不开,干脆站起了身子。

怀玉亦跟着他起身,见他在往耳室的书案边走,忍不住问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还能干什么?不能说话还不能写字了?江玄瑾气闷,左手抄起桌上毛笔,端端正正地写下两个字——无耻!

“哇,你左手竟也能写字?”怀玉赞叹地道,“还写得不错!”

江玄瑾咬牙。继续落笔:松开!

“你唤我一声亲亲娘子,我便松。”怀玉咧嘴,笑得臭不要脸。

额角青筋跳了跳,他态度坚定地摇头。

“不说呀?那写也成。”怀玉大方地说着,还给他抽了一张新的宣纸。

笔尖微顿,江玄瑾落下一点,又停住,眼神一动,脸上便染了天边晚霞。

“快写呀!”怀玉撒娇催他,“我手都捏酸了!”

哪有这样的人?分明是她自己要来为难他,倒还嫌手酸?

江玄瑾轻哼一声,闭眼而书,落笔就将写好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,掰开了她的手。

“哈哈哈——”

看着那宣纸上端端正正的“亲亲娘子”四字,李怀玉笑得这叫一个前俯后仰惊天动地,抱着纸就往外跑,一边跑还一边喊:“青丝,快!找人去给我裱起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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