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宴(318)

怀玉很想用轻松的逗趣语气跟他说下去,可是莫名的,嗓子跟着发紧。

“我不恨你了。”她抿唇,“徐仙等人无碍,我也无碍,你护我出皇宫离京都回丹阳,你我早就相抵了。”

相抵,也就是再不相干了,所以躲着他,不见他,再也不想与他有牵扯。

思念这种东西,只属于他一个人。

握着她的手慢慢收拢,江玄瑾沉了语气:“倘若。我不愿意相抵呢?”

“倘若,我还想为难你呢?”

怀玉一愣,身子也跟着紧绷起来:“你想如何?”

唇边一抹讥讽越扩越大,江玄瑾低低地道:“长公主不是惯常会做坏事吗?眼下如何就猜不到在下的心思?”

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李怀玉不适应得很。要对付她吗?因为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,所以恼怒得要毁了她?

背后一凉,怀玉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。

然而,她身后是软榻,榻前有两寸高的踏板,慌乱之中没注意,杠上去,重心一失,身子止不住地就往后倒。

方才还满脸凶恶的紫阳君,登时白了脸,抓着她的手使劲一拉,堪堪阻了些她倒下的趋势,身子一侧,赶在她后腰磕上软榻边沿之前,护在了她背后。

“呯”地一声响,背后的人闷哼一声,手托着她的腰,将她缓缓放在自己怀里。

瞳孔微缩,李怀玉怔愣地看着面前屋子里的陈设,好一会儿才转头,看向身后。

江玄瑾抿着唇,眼里笼着一层雾气,像是惊魂未定一般,伸手横过她身前,将她整个人死死地抱住。下颔抵在她的肩上,闭上了眼。

“你……”怀玉张了张嘴,想问问他疼不疼,可又觉得不妥,硬生生地止了话。

屋子里安静下来,青珀色的衣摆散落在踏板上,同她那牡丹纹样的袍角混在一起,染上了些灰。

屋子外头站满了人,清弦他们几度想进屋去看看,都被就梧拦住。乘虚和御风脸色很难看,旁边的陆景行脸上虽是依旧带笑,眼神却也不轻松。

这两人说要自己谈,可怀玉还有身子,万一谈出什么事来,该如何是好?

江深站在远处,捶了捶旁边朱红的柱子:“他怎么还是来了?”

霜天无奈地道:“奴才已经告诉了君上真相,可君上听后,还是执意进城。”

“这傻孩子想什么呢?”江深摇头,“非得来给自己找不痛快?”

“奴才不知,但君上是当真很生气。”霜天担忧地道,“奴才怕他一时气急做出什么事来……这可还在一线城。”

“你把心吞回肚子里吧。”江深没好气地道,“我赌一百两银子,他再气也不会对李怀玉做什么的。”

只是这诛心之痛,他要硬生受着了。

被人抱得有些喘不过气,怀玉动了动身子,皱眉道:“我想起来。”

身后的人放开了她,撑着背后的软榻起身,将她带得一并站直。

怀玉瞥他两眼,挠挠头,实在觉得有些尴尬,提了裙子就想走。

“在下要叨扰一段时间。”江玄瑾淡声开口,“烦请殿下准备几间客房。”

步子一顿。李怀玉皱眉:“我若是不想准备呢?”

一点点将残破的情绪都收拾妥当,江玄瑾抿唇,拢了袖口道:“前日,京都有一封御笔亲书的信,送到了本君手上。信上说,只要紫阳肯借道,便会有圣旨颁下,加予我紫阳三城封地。”

紫阳背后就是丹阳,让紫阳借道意欲为何,不言而明。

怀玉神色严肃起来:“君上这是在威胁我?”

江玄瑾点头:“是。”

他有可以威胁她的筹码,而且分量足够重,那为什么不威胁?

李怀玉沉默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,像是在想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。

江玄瑾伸手,直接将袖子里李怀麟的亲笔信递到她面前。

熟悉的笔迹,字里行间对丹阳的攻击之意,远比江玄瑾那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严重得多。

“三座城池君上都不要?”怀玉皱眉,“留在一线城,对君上有什么好处?”

冷漠地垂眸,他道:“本君做事,需要同长公主交代?”

好吧,的确不用,怀玉耸肩:“这买卖我不亏,没有不答应的道理。但是君上。我话放在前头,您在这儿的日子可能不会过得很舒坦,到时候别一个生气,又食言了才好。”

伸手拿了旁边的狐毛披风裹上,江玄瑾没再看她,转身打开了房门。

风从外头卷进来,吹得温软的狐毛泛起涟漪。江玄瑾抬眼,正对上外头站着的陆景行。

这么多年了,这人好像从未变过,始终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,站没站相,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一股子风流凉薄的味道。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心过日子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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