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圆玉隐(8)

他住是住下了,可是让他学用毒,他却是宁死不从。他在少林武当熏染了几年,下毒和使暗器一向被他所不齿。所以,僵持了三天,萧容无奈,拿出一本剑谱道:“我不勉强你了,你学会这个,就可以下山。”

计遥接过来薄薄的小册子,一阵狂喜,以他的悟性,练会一套剑法还不是两三个月的事。待他翻开,却发现这本剑谱十分晦涩,一招只有一句话,连个画图都没有。而且,萧容根本不提点一个字,全凭他自己摸索。

他依靠自己前几年在各大门派打的底子,慢慢参详,可是进展慢如蜗牛。一个月也没摸着头绪,照此下去,他难道要老死与此?他硬着头皮去找萧容,想让她指点一二。

萧容扫了一眼剑谱却飞快移开目光,低声说道:“这剑谱是拣来的,我也不会。”

无师自通?计遥一愣,反而激起他的好胜之心。他生性聪悟,又潜心钻研,终于渐渐领悟了流光剑法的要诀。无他,只有一个字,快!快如流光!领悟之后,他进步神速。不到两年光景,三十六式都被他演习的纯熟。

陶然居的后面是一片桃林。此刻正逢花季,小词进了桃园,只见剑气如虹,落红似雨。

计遥的身影挺拔飘逸,招式流畅,势如江海。剑气所至,落英缤纷。

他行动举止之间愈加沉稳,眉目褪去了青涩,英挺俊朗;身量也愈加挺拔高大,已然不是两年前的闲散少年郎.

三十六式毕,他长剑入鞘,回首走过来,一身白衣在灼灼桃花中如一只白鹤欲展翅而去。

小词手里的一枚药丸轻若无物,遥看他自信明朗的容颜,她知道他早已不因这一枚解药而留下,应是流光留住了他。

剑光一闪,他的剑刃平放在她眼前,小词恍然如梦初醒,将药丸放在剑刃上。他拿过来,仰首吞下,神情淡淡。

她心里犹豫了片刻,说道:“计遥,你知道解药是什么做的吗?”

计遥斜过眼神,算是询问。

“是用蜂王浆合着几种药草团的丸子,虽然味道不好,吃了可以强健身体。师父不过是为了让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好好练功。”

他看着她微微一笑,似是早已不在意,又似是早已知晓。

他这样的神情最是惹人心动,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面容,她常想,日久天长,那影子会不会由眼入心?她微微脸色一红,似怕被他看破小小的心思,如第一萌新绿和第一朵初蕾般珍贵而美丽的心思。

陶然居里萧容正在熬着一锅黑乎乎的药汤。她最常做的事就是琢磨草药,常常是熬上一大锅的药汤让小恬泡,一泡就是几个时辰,她还有一个喜好是发呆,常常看着山顶的白雪默默发愣,发愣后继续熬药草。她是个奇怪的人,很多时候她都在笑,那笑却不是从心里出来的,只是一个表情而已。

计遥站在她的身后,犹豫片刻说道:“姨母,我想回家看看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我想游历江湖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我回了家就不来了。”

“不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把云起九式也练了吧,以后逃命的时候跑的更快些。”萧容的话很不耐听,其实却是实话。技多不压身,不经意的一些东西常常会在紧要关头救命,她虽然久别江湖,却知道江湖的险恶,其实,险恶的是人心。

计遥默默一想,云起九式是姨母自创的轻功身法,灵逸多变。若是与流光一起使,必定更快。此念一起,他顿觉得心如乘风,又有了进取之处,武功原无止境,总有更高境界。

萧容皱着眉头瞥他一眼,见他沉默不语,冷冷道:“练好赶紧走,你以为我喜欢留你,你那么能吃!”

她今日心情好象不好,话语很呛。计遥笑了笑,出了陶然居便去桃林。

计遥练习云起九式仿佛是一蹴而就。小词很郁闷,找到萧容诉苦:“师父,我练了几年才练成,计遥怎么两个月就成了。我竟这么笨么?”

萧容抚摩着她的头发,叹道:“你这孩子,人比人气死人你不知道么?你生下来就一直昏睡,直到八岁才醒,什么都比常人慢,不过傻人有傻福,你跟别人比什么,跟自己比就是了。你可比小时候强多了。”

这话明显不具安慰效果,反而让她更为郁闷。傻人有傻福,说来说去,她还是一个字,笨。

她觉得计遥的天分简直就是为了反衬她的愚笨,于是,她心情更为郁闷,坐在后山的松树岩下发愣。

玄钟从洞里出来,哼哼地走过来,匍匐在她的脚下,讨好地添着她的鞋子。小词摸摸它的头,将一小坛蜂蜜放在它的鼻子底下,语气悲秋伤春:“玄钟啊,我会不会是大智若愚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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