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莽(65)

她宁愿是自己多想,宁愿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可是却由不得自己朝着那个深渊滑下去。

半个时辰之后,薛婉容带人来到关雎宫。

含光施礼之后,静立一旁。

薛婉容一脸骄横得意,施施然上座,打量了含光几眼,然后拂了拂广袖,道:“淑妃娘娘身怀龙子,还是坐下说话为好。皇上交代,让本宫彻查此事,本宫已经审问过写春,了解了来龙去脉。不过本宫也不能单听写春一面之词,所以特来关雎宫,听听淑妃娘娘的辩解。”

含光道:“回皇后,我若是和许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,何必假手于他人,我与许为私下单独相处,有什么不能给他,为何要将舆图交给写春,再给许为?”

薛婉容得意的笑道:“淑妃好大的胆子,竟然在宫闱之中单独面见男子,你可知罪?”

“面见许为是皇上亲允。”

薛婉容冷笑:“皇上可没让你支开众人,和他单独相处了那么久,听闻许为年轻俊俏。”

含光笑:“皇后娘娘果然消息灵通,不仅知道我支开众人,还知道许为的相貌。”

薛婉容一阵尴尬,厉声道:“舆图上分明是你的笔迹,还想狡辩?”

“模仿笔迹,并非难事。当日康王还曾模仿先帝笔迹,伪造先帝手谕。”

薛婉容一怔,转而冷笑道:“想不到淑妃娘娘出身草莽,倒也能言善辩。”

含光挑眉笑道:“我虞含光敢作敢当,是我做的,我不怕认,不是我做的,我也绝不会任人宰割。”

“你私下会见许为,行为不端,□宫闱,单是这个罪名,也该去了你淑妃之位。”

含光怒极反笑:“淑妃之位,你当我稀罕么?”

“大胆!”薛婉容拍桌而起,失了素来的端庄静雅,头上的步摇摇晃不止,闪出一片流光。

“我没什么可说的,皇后随便处置便是。”

薛婉容气极,抬手指着含光,咬着银牙,却不知说些什么,最终恨恨的放下手指,拂袖而去。

众人散去,宫内静谧一片。

突然,映雪扑通跪在含光脚下,泣道:“娘娘,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,奴婢知道娘娘清白,可是这几桩罪名都是重罪,绝不会是禁足削位的处罚,重则赐死,轻则会被贬到冷宫,永世没有翻身机会。求娘娘速速去求皇上,洗清冤屈,不然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含光扶起映雪,叹道:“他将此事交给皇后处理,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,不必见他了。”

“后宫之事历来都是皇后处置,娘娘千万不要误会皇上,若是娘娘对皇上寒了心,只怕再没有人能救娘娘了。”

含光摇了摇头,默然不语,进了内殿。

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走到宫殿门口,对守门内侍道:“淑妃娘娘身子不适,烦请去请林御医来。”

内侍不敢耽搁,立刻去请林御医。

不多时,林晚照提着药箱进了殿内,急问:“娘娘有何不适?”

映雪领着林晚照走到内殿门口,突然跪在地上。

林晚照吓了一跳,忙退后了一步。

“姑娘请起,林某不敢当。”

映雪低声央求:“娘娘并无不适,是奴婢斗胆请林御医前来,求林御医一件事。”

林晚照急道:“姑娘起来说话。”

映雪含泪道:“求林御医对皇上说,娘娘情绪不稳,身体不适。求皇上来见一见娘娘。”

林晚照扶起映雪:“林某只能转达娘娘身体不适,想念皇上,其他的,林某无法应承。”

映雪点头:“映雪替娘娘多谢林大人。”

林晚照并不知宫内出事,出了关雎宫,心里还在纳罕,含光一直深得圣宠,究竟发生了何事,居然让映雪来求自己?

映雪自林晚照走后,便望眼欲穿等着霍宸驾临,可惜直到翌日也不见皇帝前来,等来的却是一道旨意。削去淑妃虞含光妃位,贬为宫人,移居秋画宫。

映雪听到这个消息,瘫软在地。秋画宫是获罪嫔妃居住之所,终其一生,形同圈禁。

含光木然的看着邵六宣旨之后离去。一时间万念俱灰,知道自己猜想的不错,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就算计好了的。

映雪在一旁替含光收拾衣物,眼泪不停。

含光叹了口气,拦住她:“不要带这些,带上鸳鸯刀就可以了。”

“娘娘,你为何不去见江大人?”

含光默然起身走到宫外,沿着汉白玉阶走了几步,忍不住回头,“关雎宫”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秀雅大气,“雎”字更是笔格浓丽,繁复之中写出一笔风流缠绵来。

她突然心头一酸,掉头阔步离去。

秋画宫位于皇宫的西北角,宫室简陋,仿佛和其他宫殿隔了一秋的时光,此刻竟有冬日的萧杀之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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