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妻兔相公(204)

三家家主没一个是笨的,自然能够听得懂天启帝话底暗藏的意思——无非是他知道了小老虎的身世,但他们若不欲公开,他也不会公开承认她的身世。而且,他还暗示着,将来他会同意让江苇青娶雷寅双为妻,给雷寅双以一重身份的保护。至于他们几个,他却是不放心他们留在他的视野以外的,便是他们几个不想为朝廷所用,也请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……

再说回鸭脚巷内。

江苇青打着苦情牌时,雷寅双虽然有点心软,可想着他的欺骗,她就再难原谅于他。可板牙和小静还有三姐却因着她的提醒,而替自家父亲和爷爷担心起来,此时都巴巴地望着她。

雷寅双咬了咬牙,只好气愤地拉开了门拴。

“双双。”

江苇青立时叫了她一声。

于是雷寅双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,似乎从一开始起,除非她压着他叫她“姐姐”,他竟一直都是叫着她“双双”的——顿时,雷寅双的眼里又开始冒火了。

可三姐已经迎了上来,正问着小兔,不,江苇青,客栈里的事,倒叫她不好这么当众发作了那人。于是她冷哼一声,甩着马尾辫子便回了她的屋,又重重甩上门,插了门拴,扑到床上扯着枕头就是一阵摔摔打打地发泄。

等她想起这枕头还是小兔亲手给她做的时,不由看着那枕头一阵发怔。

因她爱用软枕头,可穷人家里用不起绵花来塞枕头,而那芦花只用个几次就全都被压扁了,小兔便想着办法从药铺子里弄来一些药渣子,然后从中仔细挑出那些决明子来,又是清洗又是晒干的,足足攒了一年多,才终于给她填了这么个决明子的枕头……

看着这枕头,想着他所费的心思,似乎他的那点欺骗又有点算不得什么了……

等意识到自己的动摇,雷寅双立时又恼了。小兔常说她待人心太软,看来果然是的!

她生着气时,外面江苇青已经简略地跟众人说了客栈里的事,又安抚着众人不会有事,然后向着大家行了个大揖,道歉道:“情不得已才瞒了大家。”

三姐可不是个容易原谅人的,只沉着一张脸没吱声。小静看看三姐,再看看板牙脸上的擦伤,也没吱声。胖叔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什么,最后还是李健开了口,问着他:“你……叫江逸?”

江苇青顿了顿,道:“请叫我苇青。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字。”——虽然他的名字是天启帝给起的,可前世起,他就不爱用他的名字,只用着他母亲留给他的字。

李健点点头,问着江苇青道:“就是说,你要跟……你舅舅,回京城了?”

江苇青却是没答他的话,而是回头看了看那房门紧闭的东厢,冲着李健等人弯腰又行了一礼,道:“我有话要跟双双说,想请几位行个方便……”

等雷寅双所住的东厢门上响起扣门声时,她才注意到,外面不知何时竟变得十分安静。

江苇青又敲了敲门,对着门内道:“双双,开门。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,我想解释给你听……”

“走开,谁要听你的解释!”

雷寅双回手就将那枕头砸到了门上。偏那枕头柔软无力,便是已经准准的砸在了门上,却是没个声响,叫雷寅双觉得很不过瘾,便拿起桌上的一只竹笔筒又要扔过去。可临松手的那一刻,她看着那竹筒上用烧红的铁条烙成的小猫,不禁又发起怔来。

这也是江苇青给她做的。有一次雷爹有事外出,他俩去铁匠铺子给雷爹看门时,她无意中提到可以拿烧红的铁条在木头等物上作画的事,然后没多久,小兔就送了她这么一只竹笔筒。当时她就注意到,小兔的手指手背上被烫出好几个水泡来……

她咬咬唇,到底没舍得把那竹笔筒扔出去。

这时,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然后,便是江苇青的一声轻叹。

雷寅双疑惑地拧了拧眉,隔着窗户看出去时,这才发现,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。她下了床,走到门外,隔着那已经稀疏的门缝往外看去。便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外面终究要比屋里光线好一些。这般一看出去,她竟没能看到一个人影。她正疑惑着,忽然就听到江苇青的声音从下方传进门里。她吓了一跳,顺着门缝往下看去,这才看到,江苇青背靠着她的门,正那么席地而坐。

“我出身没多久我娘就死了,”江苇青将头靠在门上,看着那愈发昏暗的天色,喃喃说着那从不曾跟人说起过的过往,“自小,我周围围着的,便只有一些丫环婆子和小厮,家里从老太太起,到我父亲,虽然一个个表面都装着很关心我的模样,可我总感觉他们都宁愿我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才好。从我记事起,我就不记得他们当中有谁抱过我。唯一抱过我的,除了我外祖母和我舅舅外,就只有大表哥了……哦,他已经病故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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