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遥夏，现在你知道我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了吗？”他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，遥夏深深的望进他流光四溢的眼里，片刻沉默后她开口道：“或许我不应该知道那个愿望。”

七星护城自喉咙发出一声轻笑，“这么说也没错。”

日子久了，她自然会知道他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。

搓着指腹，遥夏心中有些焦躁。事到如今，很多事情她不得不说，不得不问，可嘴里咀嚼了千百遍，依旧不知怎么开口。而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，如何叫她不恼？

“你可以尽管恨我。”他好心建议。

遥夏摇头，“才不便宜你。”

七星护城摇头失笑：“可惜。”

这是他的真心话。

遥夏自己也被逗乐了，但刚咧开嘴，泪水就跟着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
……诶？

她怎么……？

遥夏摸着自己满脸的泪水，眼里全是茫然无助。

感情一旦决堤，就再也刹不住脚。遥夏开始无声地抽噎哭泣，两只手颤抖地擦拭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眼泪。可是她哭不出声，明明心里难受到几近窒息的程度，她却哭不出声。

七星护城从未见过这样的遥夏，他的眼里第一次闪过错愕的颜色。

他试想过她噙着泪水憎恨他的模样，却怎么也没想到，她会在她面前，茫然又无助的哭着，像个需要他安慰的孩子。

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，他居然在颤抖。

眼看着遥夏哭得不能自己，一张白皙的脸上布满泪渍；泪渍泛着光，像一把大锤一下、一下击打他的心脏，疼得七星护城五官扭曲，他捏紧自己胸口的衣服，指尖用力到泛白。

“……遥夏。”

你为何总能抓住我的软肋。

如果把人的记忆比作相片，那么那些老旧的记忆会被放在相册里的最下面，最后逐渐被新记忆取代，而他的愿望――遥夏永远的记住他，相当于把这张照片永远的放在最上层。

他希望遥夏心里对他只有恨，因为这是他们纠缠的唯一方式，也是唯一结果。

爱可以转瞬即逝，恨却能永恒。只要遥夏还恨他，凭着这个愿望，他就可以永远占据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。他要的，是遥夏老得走不动路了，坐在轮椅上和子孙回忆过去时第一个反应永远是拍桌子骂他；是遥夏在死去的那瞬间，混沌的脑海里最终浮现出他的身影。

他占据了遥夏的“过去”。

但他没料到，遥夏对他产生了恨以外的感情。

他不愿去细想那份感情的真面目，因为他由衷的感到恐惧。

恨是一种感情，也是一种动力。

他很清楚，遥夏即便恨他，也不会被恨的回忆所束缚，她还有无尽的[可能性]。

可再坚强的女人，一旦被错综复杂的感情所支配，便只剩万劫不复。

一如他的母亲。

眼下的遥夏，跟记忆里那个以泪洗面的女人几乎重叠，刺眼到令人狂躁。

有时候在寂静无人的深夜，他也会靠在窗边，放空思绪仰望星空。脑子里每每徘徊的，既不是那个男人，也不是遥夏，而是那个穿着一身早已洗得发白的衬衫和褪色的牛仔裤、失去营养而双颊凹陷的脸上永远扬起笑容为他做早餐的女人，在晨光的衬托下，极尽美好。

风中似乎还隐隐传来那个柔和的嗓音，叫着“小城……”“小城……”

为爱而卑微，怯懦，却又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坚强。

也正因如此，她彻底坏掉的那瞬间成了他永远忘不掉的记忆。

只因为一个无聊的“爱”。

他知道，自己从骨子里就坏了，所以他爱遥夏的形式才会那么扭曲。

但那又怎样？

他已经为此付出代价。

――可他就是死也不会允许自己犯下跟那个男人同样的错误！

“遥夏，你知道我接下来这句话的意思：去找麟大人。”

思绪正从脑中逐渐分离，眩晕感向他席卷而来，七星护城立刻意识到自己即将消失。

回应他的却是遥夏沉默的脑旋。

……已经听不进去了吗。

七星护城一口牙几乎咬碎。

“……Bu。”

突然出现的那句沙哑而短促的声音，引得他一愣。

已经涣散的视野里，朦胧的映着遥夏纤细的身影。她用力的擤着鼻涕，泪水沾着睫毛，整张脸哭得乱七八糟，瓮声瓮气地反驳道：“都说了……才不便宜你。”

……这个白痴。

想要试图摆脱那个人印刻在自己身上的痕迹实在是太愚蠢了。

他难道没有想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反而处处受那个人的影响吗？

偏偏刚才还露出一副心愿已了、了无牵挂的表情。

――她完全无法释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