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124)

伏廷一只手握着缰绳,又甩上马背:“我并未这么说过。”

栖迟垂了眼,刚才在房中听到仆从来请她时,她没料到伏廷会主动开口,多问了一句,仆从说是贵人向大都护问起的,她才知道原来是崔明度开的口。

她没再说什么,踩着墩子上了车。

伏廷腿一抬,踩镫上了马,看一眼那头。

崔明度果然又看着他们这里。

他不禁瞄了眼马车,尽管他偏居北地,也知道圣人恩宠崔氏大族。

倘若当初李栖迟真的嫁给了崔明度,她是否会将那一腔柔情都用在崔明度的身上,把所有对他说的话,也都对崔明度说一遍。

想到此处,他嘴角一撇,握紧了手里的缰绳。

没有倘若。

李栖迟,已经嫁给了他。

……

一行上路,先去城外看了垦荒好的大片良田,又往城中而来。

官员们陪在一旁,一路与崔明度介绍着如今情形。

大都护交代过,走个过场即可,他们不过也就说些大概罢了,全然就是些场面话。

崔明度也没在意听,他坐在马上,时不时看一眼那辆马车,又看看前面马上的伏廷。

车帘掀开了一下,他看见栖迟抓着帘布的手,又放下了帘子。

再回到城中时,黑云更低。

不出半个时辰,天上落起了雨。

伏廷下令,就近避雨。

官员们就近找了个铺子,请贵客进去避雨。

因为下雨,铺子里客少,来了官员后就彻底清空了。

伏廷进去后,先看了一眼墙上的鱼形商号。

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进来的栖迟,她脸冲着他,收着两手在袖中。

再到了她的铺子里,谁也没话可说。

北地的春雨急促而干脆,说来就来,从檐上落到地上,溅起一片。

官员们陪同着崔明度坐在一旁。

铺中的伙计过来伺候诸位贵客,奉了茶招待。

崔明度往耳房里看,隐约看见栖迟坐着的身影。

他又往门口看,看见高大的男人。

伏廷站在那里,并未进耳房。

他又朝耳房看一眼,这一路下来,这对夫妇说过的话寥寥无几。

尤其是栖迟,他几乎没见她怎么开口,只是默默地跟着伏廷。

他想起佛堂里看到的那一幕,书房门口栖迟发白的脸,反反复复。

“崔世子?”一个官员唤他。

崔明度回了神,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,过了片刻,眼睛再次朝耳房看去。

一直到雨停,伏廷始终没进过耳房。

众人将要离开。

出门之际,崔明度看了眼左右,才跟伏廷说了句:“想不到北地还有如此富庶的铺子,想来还是北地的买卖通畅。”

他方才就注意到了,这里面卖的大多是南方运来的物产,恰是北地没有的。

若无足够的财力和人力,是很难千里迢迢运来这里供应的。

伏廷没说什么,看了一眼从耳房里走出来的栖迟。

他如何会知道,如此富庶铺子的主人就在眼前。

回到都护府时,已然天色昏暗。

新露和秋霜在车下等着,栖迟摘下帷帽递过去。

走进府门,前院难得的开了,官员们还在。

伏廷应该也在那里。

她想起来这一路,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。

她沿着回廊走着,还未到后院,一名侍从快步而来,在她面前拜礼:“恭请县主移步,我家郎君有圣人口谕要传给县主。”

她一瞬就明白过来:“你家郎君是崔世子?”

“是。”

圣人怎会有口谕给她,分明都不曾在意过她这个宗室。

她左右一想,跟着侍从走了过去。

前院廊上拐角处,一丛树长得正好,枝丫伸着。

她走过去时,听见一声低低的唤声:“县主。”

栖迟停了步,并未看清他人,问了句:“圣人有何口谕?”

“对不住县主,”崔明度隔着树站着,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身影:“我知县主有心避嫌,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,只想与县主说几句话。”

栖迟侧身对着他:“我与世子应当没有私话可说。”

他似有些急切:“请县主容我说一句。”

她没作声。

崔明度眼前三两枝绿叶伸着,将她轻衣云鬓的身影半遮半掩,将将隔在了他们中间。

他看着她的侧脸,低声道:“其实,我还未成婚。”

栖迟垂着眼,脸上没什么变化。

倒是想了起来,当初在皋兰州里,似乎听皋兰都督说过,他年年孤身去马场。

她当时以为他是婚后不合,原来是还没成婚。

“世子何必与我说这个。”

崔明度走近一步,低声说:“县主应当知道我意思,我是想告诉县主实情,当初退婚并非我本意,我根本没有看上过他人,我自知此举不妥,与家中抗争了三个月,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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