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138)

栖迟说:“单看他们如此人多势众,就绝非常人。”

当夜太黑没能看清, 但四处都是人马,都能将城门都团团围住,岂是普通的突厥人能做到的。

曹玉林有经验,低语一句:“若真如此,便事态麻烦了。”

栖迟被围住时头上的帷帽就已遗落,如今束着的发髻已乱,脸上也沾了尘灰。

她朝屋内扫视一圈。

那群人没把他们当人看待,不论男女肆意就关在一起。

她没与旁人挤在一起,身边除了曹玉林,还有她商队里的不少人,以及几个抵挡时受了伤的护卫。

商队已被这突发的事情拆散,当时有部分人赶着牲畜幼崽及早上了路,也不知有没有能够逃脱。

剩余的护卫也不知所踪,或许是被关在了别处,是那样的话倒还算好的了。

这间屋子也并不是什么住人的地方,连着茅房,连日下来,一群人吃喝睡都在一处,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气味。

她闻了觉得很不舒服,胸口隐隐不适,几欲作呕,一只手按住胸口。

曹玉林见到,往她身前挡了挡。

想她如此娇贵的贵族女子,应该半点不曾受过这样的苦,如今却被困在这种地方,不免自责:“是我没保护好嫂嫂。”

栖迟小声说:“与你无关,真是军队来了,仅凭我们这些人是跑不掉的。”

曹玉林还担心她会害怕,不想她倒还镇定地宽慰起自己来,低语一句:“放心嫂嫂,三哥向来关心边境动向,一旦得知消息,必定会来救你。”

栖迟一直刻意地没去多想,被她勾动,就难以遏制地想起了伏廷。

上一次被突厥女掳走时她还问过他,若有一日她出事,他会不会来救她。

没想到真有了这一日。

他会来么?

她想他那样一个有担当的男人,自己的妻子出事应当会来的,可似乎,又不够确定。

他现在可还对她有气?

忽然想起,他们已有一个多月未见了。

“恐怕很难,”她垂眼,捏住衣摆:“外面那些人若是刻意隐瞒,可能还无人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。”

说到此处,她捏衣摆的手指愈发用了力。

她还有许多事没完成,绝对不能被困在这里。

更不能死在这里。

“不行,”她低低地,仿若自言自语:“一定要逃出去才行。”

曹玉林闻言,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捏在了手里:“嫂嫂说得对。”

外面传出一连串的脚步声,二人立即收敛,没了声音。

栖迟沉默着等待那群人过去,又看了看屋中被困的人。

天南海北的人都有,有许多是中原人。

她看过去时,也有人朝着她这里看,她看着他们,发现那些也不过就是寻常出来讨生活的平民和商人罢了。

这群突厥人,竟连普通百姓也不放过。

莽莽荒原,尘沙飞扬。

大队人马迅疾驰骋而过,如风过境,除去轰隆如雷的马蹄响外,再无其他动静。

直至日暮,一马勒停。

后方众人齐整停下。

伏廷当先坐在马上,极目远眺。

一条湍急河流横挡在眼前,河对岸就是一条直通边境外的近道。

他对北地地形了如指掌,这一条是最近的路。

罗小义打马在旁,喘了两口气,又抹了把脸上的汗:“三哥,我们日夜未停,已是最快的速度了,应当是赶得及的。”

这么说是怕他太担心嫂嫂了。

“何况还有阿婵在。”他又说一句。

曹玉林身手不亚于他,若非离了军中,军衔也不会比他低的,罗小义虽也着急,但历来是相信她的本事的。

伏廷没说话,只两眼凝视前方。

很快,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地自远处驰来,近前后顾不得下马,一抱拳便开了口:“禀大都护,古叶城外有突厥战马行过痕迹,但未见突厥军。”

伏廷听到突厥二字,手已按上腰后的刀,问:“古叶城有何动静?”

“暂无其他动静,看似一切如常。”

看似一切如常。

有突厥行军痕迹却不见突厥军,古叶城出了这样的事却一切如常。

伏廷迅速做了判断,当即下令:“所有人卸下战甲,只着便服,不可泄露安北都护府将士身份。”

所有人领命,下马整装。

罗小义也跃下了马,手上毫不迟疑地照办,口中却诧异地问了句:“三哥这是为何?”

“此事与突厥脱不了干系,”他说:“古叶城也许已被突厥控制了。”

出了这种事,古叶城却无人问津,只有这一个可能。

如果是突厥军所为,劫持了北地的商队,最终还是为了对付北地。

如今他们隐于暗处,他不能暴露在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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