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194)

伤似乎都好了。

直到上次在古叶城里,在确认对方是突厥军后,又听到右将军这个称号时,她才发现没有。

纵使她还能若无其事地搜集突厥情报,面对突厥军,当初的事就又活了,所有死去的人都在眼前,身上的伤就会做疼,提醒她那些都还没有过去。

她长话短说,靠在那里,像个枯槁的朽木:“嫂嫂如今都知道了,这道关我没迈过去,已是个废人了。”

栖迟忽然撑着起来了,摸到她的手,很凉,用力拽了一下:“阿婵,这不是你的错。不管你是不是废人,我们都得继续逃命。”

外面混乱卷来,有马蹄声,有刀兵声,她们根本没有时间缅怀过去。

榆溪州的城墙上,火把熊熊。

城有东西两道城门,西城门已被攻破,东面城门上守城的士兵眼看着城中已经燃起战火,却还得坚守在城头上,无不握紧了手中兵戈。

北地将士,从未有畏惧突厥的,哪怕只是一届城头守军。

但职责所在,他们只能坚守在此处,守着退避到这里的百姓。

后半夜浓烈的黑暗还未过去,风吹着浓重的烟熏火燎味钻入鼻尖,忽然城头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。

在这寂静而又沉重的时刻,本不该出声,但那人不仅出了声,还推了一下身边的人,示意同伴往前看。

远处,一道焰火冲天而起。

守城官顿时大喊:“八方令!大都护下八方令了!”

城下远处,一行黑压压的人马正在接近。

夜色里,传来一道高昂的喊声:“瀚海府兵马至!”

城门口清空,城门轰然开启。

先头部队两千人马暗流般冲入,急切的马蹄声几乎要震碎街道砖石。

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最前列的黑亮战马,马上的人玄甲凛冽,一手已经抽出了刀,径自冲了过去。

……

城中激战最严重的地方便是各处官署。

守军本该顺利挡住这批突厥军,但眼下却投鼠忌器。

烟火浸漫的长道,两军对垒,守军持兵在退,只因眼前突厥骑兵的弯刀下押着三个人。

那是贺兰都督夫人、幽陵都督夫人和阴山都督夫人。

六州都督夫人被抓了一半,他们不得不谨慎。

蓦地飞来一支飞箭,正中其中一名突厥骑兵手臂。

顿时人群松动,阴山都督夫人惊呼一声躲避,守军赶紧上前抢人。

隆隆马蹄声响,前后包抄而至。

仰赖栖迟砸钱,瀚海府扩军后训练过一支精锐,个个目力过人,最善多变应袭。

今日点来的,个个都是这批人,正好派上用场。

只凭残余火光照明,一箭射出,余箭已至,百步穿杨。

紧随其后的是倏然齐整的抽刀声。

……

一波既灭,另一波还未平。

伏廷一手扯缰,一手从一个突厥兵身上抽回刀。

天光将亮,淋漓的鲜血顺着刀沿一滴一滴落在石板街上,风卷硝烟里似在数着流逝的时间。

旁边就是那间鱼形商号的医舍,连门扉都沾了血迹。

“问清楚了?”他紧着喉问。

罗小义解决了手上的突厥兵,喘着气过来:“问了,追嫂嫂的不是他们,阿婵一定带着嫂嫂躲开了。”

“搜!”伏廷声冷如刀,割开凌晨的凉风:“入城的,一个不留。”

栖迟早已身在城外。

“放我下来,阿婵。”

曹玉林坚持背着她,尽管自己已经体力不支,走得踉踉跄跄。

“不行,嫂嫂,他们追来了。”

从那间屋子里没待多久,追兵就到了,他们刀上一定沾了不少近卫和守军的血,因为追兵已少了许多,大概只有十数人。

但这十数人对她们眼下而言,已是致命的。

她们几乎是一路盲奔出了城,往仆固部的方向而去。

马蹄声就在身后,曹玉林凭声音判断了一下距离,往前奋力跑去。

然而后方传出突厥军的恫吓声时,她便如同又感受到了那些弯刀的利刃,那些突厥人凶恶的眼神,死去同袍的惨状。

猛地往前一倾,快要摔倒时,栖迟借力从她背上滑下,抓住她胳膊往前拽:“走,阿婵,不能停。”

两人跌跌撞撞滑下一处陡坡,下方都是乱石,却有个深坑,栖迟忙推曹玉林进去。

深坑里居然还蜿蜒着个洞,栖迟贴着曹玉林坐下时,她手里无力拖着的刀一下落在地上。

就在此时,忽见外面亮起一道焰火。

“那是什么?”栖迟看见了。

“八方令。”曹玉林喃喃说:“那是三哥的八方令,以往从未见三哥用过,今日他为嫂嫂用了。”

所谓八方令,是当初抵挡突厥入侵时立下的,其实是彼时全民皆兵状态下的无奈之举。

天如玉小说推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