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199)

新露看她脸白成这样,哪里还愿意说那些惊险的回忆来,直摇头:“没事,待回去了还能与秋霜吹嘘上一回呢。”

栖迟不禁笑了笑。

大夫过来请脉。

栖迟伸出手,给他按过之后,说的话大同小异:“夫人身体底子是好,但也经不住这样折腾,此番切记好生休养。”

“那是自然,”栖迟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,点头说:“用最好的药,只要好得快,好得彻底。”

因知这北地情形,大夫不免惊异于她的口气。

一旁的新露道:“你放心做就是了,没有我家家主用不起的药。”

大夫称是,刚要告退,栖迟留了他一下:“我还有些事要请教你。”

说这话时,她将新露也打发出去了。

……

曹玉林就在隔壁胡帐里坐着,歇了片刻后,刚准备去见探望一下栖迟,大夫进来拜见,说要给她把脉,是夫人的吩咐。

知道这是栖迟的好意,她便坐下让大夫把了脉,顺口问了几句栖迟的情形,大夫大致说了一些,她听了默不作声。

没什么事,大夫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告退了。

曹玉林坐了片刻,起身去隔壁帐中。

栖迟睁着眼,并未睡着。

“我记得嫂嫂并没有中刀伤。”曹玉林一进去就说。

栖迟看向她:“嗯。”

曹玉林心里明白得很,站在她c黄前说:“那些陈年旧伤,我不想嫂嫂为我破费。”

栖迟要特地去医舍里请医术好的大夫来,并不全是为了自己。方才已问过大夫,可有能祛除陈年旧疤的良药,大夫说有,只是年数多了,只怕效果未必理想。

这一问叫大夫还以为她是中了刀伤留了疤痕,曹玉林问起时,顺嘴说了一句没有外伤模样,不知为何要用祛疤的好药。

栖迟看了看曹玉林,她们俩年岁相当,但曹玉林一直都是个实诚人,实诚的叫人心疼。

“阿婵,”她轻声说:“我知道未必就能都祛掉,何况就算去掉了身上的,也还留在心里,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说什么你已不是个女人这种话。你做到了这天下女人都做不到的事,有不输于男人的气魄,是这北地的英雄,那些疤痕不是耻乳,是你的功勋,既然如此,我为一个女英雄治下伤又如何?”

曹玉林竟被她的话弄得垂了头:“我没嫂嫂说得那么好。”

“自然有,而且远远不止。”栖迟冲她笑笑,忽而问:“你觉得你比伏廷硬气如何?”

曹玉林被问得一愣:“自然比不上三哥。”

栖迟说:“那便是了,他再硬气,我也照样给他治伤了。”

曹玉林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,心里一暖,却也不善表达,再也说不出什么。

李砚在临时驻扎的营帐中待着,所谓临时的营帐,不过就是一张遮风避雨的行军毯遮在头顶,两旁是竖着的军旗,他待在里面,怀里抱着安稳睡着的弟弟。

左右皆是守卫的兵马。

此刻的另一头却是喊杀声不断。

约莫半个时辰后,大部人马轰隆踏蹄而来。

伏廷打马到了跟前,先收刀,拿了布巾擦手,而后伸手过来。

李砚将弟弟送过去。

他接了,说:“上马。”

李砚听话地爬上后面的马匹。

伏廷看一眼孩子,一个时辰前刚又吃了一顿,这小子居然还是睡得那么沉。

罗小义打着马凑过来看了一眼:“嗬,这小子果然能吃能长,跟一天一个模样似的。”

前一刻还在跟人拼杀的一群大男人,此刻却又为自然而然地围着个孩子转了。

伏廷怀抱孩子,单手扯缰:“走。”

接着往前而行,这一路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。

所有人竟也习惯了。

罗小义跟在伏廷旁边,走了一段,怕扰着孩子睡觉,悄声说:“三哥,人马都按你的吩咐调动了。”

伏廷嗯一声:“盯好动静,也许很快蛇就出洞了。”

天气反复无常,说变就变。

呜咽的凉风吹起来时,栖迟已经能下c黄走动了。

她掀开帐门往外看了看头顶灰蓝的穹庐,算着日子已过去多少天了。

新露端着药过来,身上早已换上了仆固部里的胡人服饰,看到她立在帐门边,一边请她入内一边道:“家主已能走动是好事,不过还得小心些,最好还是多躺着。”

栖迟开口就问:“今日可有消息来?”

新露摇头:“大都护的人马应该还在路上。”

栖迟没说什么,坐着将那一碗黑漆漆的药灌下去。

苦得要命,但为了早日好起来,这点苦她宁可忍了。

外面传来仆固辛云和仆固京的说话声。

栖迟理了一下衣裳,走去帐门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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