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210)

罗小义驰马奔走在战场上,特地观察了一番,这回没再见到突厥人有陌刀,可见他们得到的就只有那日见到的那一批,虽然为数不多,且被他们拦截回来了,但想起来终究还是叫他心里不痛快。

喊杀声稍小了一些,击退了一次进攻,几位都督打马过来。

“罗将军认为他们还会攻几次?”问话的是贺兰都督,因战事在他的地界上,自然更为关切。

罗小义道:“看样子还有些日子,有人告诉我那个阿史那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
说话间眼神已向远处扫去,他知道阿史那坚一定就在对面。

“我看他们是想借大都护受伤的时机想钻空子,到现在还不死心,甚至都有人传大都护已丧命了。”幽陵都督左肩受了伤,没法穿铠甲,只穿着胡衣,怕被将士们听见,说话时压着声,哼哧了两声粗气。

罗小义本就挂念着,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:“放屁!一点小毒就想要三哥的命,当我们北地男人是纸糊的不成!”

话音刚落,鼓声擂响,突厥又攻了过来。

早在战前,几位都督就跟随伏廷演练过数次,对于突厥的数度进攻都按计划行事,哪怕是这种车轮战式的进攻,也不至于焦虑,都还耐着性子应对。

眼下更担心的还是军心,就怕是突厥故意在拖耗军中士气,连日来越来越多的不利消息也尘嚣日上。

这次突厥攻的是左侧,为首一员主将狂笑着用汉话喊:“姓伏的已死了,你们还能瞒到几时!”

当头劈来一刀,差点削掉他一只耳朵,罗小义瞪着眼,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。

左侧两州人马已冲杀上来。

众人正全力抵抗之际,斥候快马自后方而来,手中挥舞令旗。

罗小义看得一愣,放弃缠斗,抽身回马。

那意思是:援军来了。

他从马上看过去,天际边拖曳出纷扬的尘烟,铁蹄振振,两杆大旗迎风鼓舞在最前,一面玄底绣赤,赫然振动“瀚海”二字,另一面走笔如刀的一个“伏”字。

早有眼尖的都督先一步喊了起来:“大都护来了,是大都护来了!”

一句话,叫战场里厮杀的形势起了微妙的变化。突厥领军的将领看过去时,差点被一刀斩下马。

视野里,黑亮的高头战马当先,踏尘裂土,马上的人玄甲烈烈,手臂自腰后抽出,残阳反射着刀口上的寒光。

举着战旗的士兵策马随后,高声呐喊:“奉大都护令,击退敌寇!”

眼见这熟悉的身影再现战场,三军振奋,战鼓催扬。

伏廷纵马跃入战场,罗小义立即飞奔近前,惊喜难言:“三哥!”

任何话都比不上他亲自现身有说服力,罗小义从未如此激动过。

伏廷点了个头,目光远眺,越过战场,越过壕沟,看向远处竖着的阿史那军旗。

战旗下徘徊着几个马上的身影,皆是他们此战的将领,但没有看见他的目标。

罗小义看了眼他手中的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,带着气道:“阿婵说得一点不假,那条蛇谨慎得很,躲着不露面了。”

伏廷抬起握刀的手,紧一下袖上束带,眼中杀机未减:“不用急,迟早的。”

话毕,眼神落回战场。

“也该送他们回去了。”

“突厥被灭了两支先锋,折损三员大将。”

军营里,栖迟坐在曹玉林住的军帐里,怀里抱着孩子,听她说着带回来的消息。

她早就猜到了,伏廷是去前线了。

孩子越大越精神,这会儿没睡,睁着眼睛,看着帐顶,时不时哼唧一句,倒好似在应和似的。

曹玉林不禁看了小家伙一眼,被他模样弄得眼神暖融许多,接着道:“这是前阵子的事了,突厥先头诡计没有得逞,这支兵马光靠强攻占不了先机,近来应当是在扫局了。”

栖迟问:“何为扫局?”

“就是到了战局最后了。”

栖迟明白了,心定许多:“那便是好事了。”

正说到此处,李砚忽然跑了进来,身上穿着水蓝底绣云纹的胡衣,身量也衬高许多,一脸的笑:“姑姑,姑父胜了!”

栖迟一怔,看着他:“你从哪里知道的?”

“仆固部的人说的,”李砚喘口气,眼神都是亮的:“他们已有人看见大部回营了。”

话音刚落,外面传来快马带来的高喊——“突厥退兵,我军胜!”

营中顿时一阵山呼。

怀里的孩子被惊动,撇着小嘴想哭,正在帐门边站着的新露连忙过来将他抱了过去,一面轻轻拍着哄,一面笑着对栖迟道:“家主,多巧,眼前就送来好消息了。”

栖迟与曹玉林对视一眼,几乎同时出了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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