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224)

然而刚进房门,栖迟身子猛的一晃,软倒下去。

“家主!”二人大吃一惊,手忙脚乱地要上前扶她。

“都出去。”

二人愣住,伸出的手又收回,诧异地盯着她,只好退出去,合上了门。

栖迟两手撑着地,想站起来,却没用上力,脸上露出了笑,甚至笑出了声,眼里却涌出了泪,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,从她的手背,到地上。

“以前只道天家无情,没想到还无耻。”她笑着,似无比讽刺:“哥哥,你瞧见了么?光王府何曾对不起他,北地何曾对不起他?他便是如此对待我们的……便是如此对待你的……甚至连你最后的血脉也不放过……”

……

伏廷从关押刺客的房间里出来,脸色沉凝。

天要黑了,洛阳的风吹过来平和得若有似无。

他却觉得燥郁,边走边伸手入怀摸酒袋。

没有摸到,又空着手拿出来。

“大都护……”一名近卫跟在身后,只开了个口就被他打断。

“今日的审问,半个字也不得泄露。”

“是。”

伏廷才说:“接着说。”

近卫禀报:“夫人今日去了趟城中,特地点了人手护送去的。”

他看了眼天色:“回来了?”

“是,往返安全。”

伏廷颔首,往客房走。

门开了,轻轻一声响。

眼前蒙了一层水雾,栖迟的神思也被这一声拉回来了,她自地上坐直,想起身。

一双手将她扶住了:“你怎么了?”

栖迟透过朦胧的眼,看见伏廷蹲在面前,却又似很不真切。

伏廷尚在门外就看见新露秋霜惊惶的模样,一进门又看见她跌坐在地,握着她的手,只觉冰凉,托一下她脸,让她正视自己,才发现她眼是红的,还泛着泪光。

他拧眉,摸到她胳膊也是冷的,一把将她拉进怀里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

栖迟嗅到他身上气息,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抱住了。

“先别问,你抱紧些。”她轻轻说。

伏廷觉得她身子都在微微地抖,捞着她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,将她抱紧了,心里不是滋味:“你给我个准话,好些没有?”

“嗯……”栖迟脸埋在他颈边,想起那些话,手臂便也不自觉地收地更紧。

忽然一道朗声高呼“圣旨到”的话音顺着夜风送至,外面,新露隔着门道:“家主,有快马送的圣旨到了,在唤您接旨。”

她一怔,松开手。

伏廷握住她胳膊:“我去。”

刚要站起,栖迟拉了他一下。他转过头时,就见她两手抹过眼下,一直抚过了鬓边,再抬头时发丝不乱,已端庄如常。

她起身说:“让他们来。”

第八十二章

行馆内外整肃无声, 左右仆从跪了一地, 一个宫中派来的年轻内侍,领着两三个随从, 就站在房门前宣读了圣旨——

安北大都护之子遇刺,必要严查,着洛阳官府严查刺客。

幼子受惊, 清流县主不宜再入都,着其携子休养, 赏赐千金以作安抚。

另,光王世子李砚亦不必随行,即日返回光州待命。

门内, 栖迟抬起了头,冷眼看了过去。

猜到了假惺惺的关切,却没猜到最后一句, 竟是要李砚返回光州。

“待什么命?”

内侍细声细嗓地说:“不知, 这是圣人特命传给清流县主的圣旨,请县主接旨。”

伏廷看向身侧, 栖迟泪痕已干,脸上没有表情, 神情冷淡。

他其实也没想到, 圣人会在途中改变计划, 突然就让李砚返回封地。

他伸出只手,暗暗握住了栖迟的手腕。

栖迟像是被这一握拉回了心神,终于缓缓开口:“接旨。”

圣令宣完, 来人退去。

其他人也退去,房中只剩下彼此,伏廷才问:“在想什么?”

是怕她还不舒服。

栖迟站在他眼前,脸色还是冷的,忽的一笑:“在想圣人真是大方,赏赐千金便能安抚了。已行至此地,却又突然改了意图,要让阿砚返回光州,要我休养,这意思,是要叫你一人进都了。”

语气很轻,伏廷却听出了一丝嘲讽,沉声说:“圣人必有其缘由。”

确实,栖迟心里冷笑,缘由就是分开他们,让伏廷独自入都,让李砚独自回封地。

伏廷是北地的支柱,统帅六军,圣人绝不会动他,也动不了他,反而要拉拢他,才会继续召他入都,可李砚呢?

回了光州之后,等着他的,又是什么?

她眼神慢慢转回伏廷身上:“那我们就只能遂了他的意了?”

伏廷眼一掀:“为何这么说?”

栖迟眼睫垂下,再抬起,又笑了笑:“感慨罢了。”她往外走,“我去与阿砚说一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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