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27)

嘴上却道:“就是知道你三哥为人,我才只与你说这事,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办便好。”

罗小义思来想去,点头答应了。

栖迟走近一步,细细将打算与他说了。

罗小义点头,全都记在了心里,而后一抱拳,也顾不得烤火了,脚步匆匆地离去。

直到出了府门,抓着马缰时,心里却又犯起嘀咕:莫非他三哥这是否极泰来了?

这位嫂嫂简直就是处处在帮着他,可真是没话说了。

他走后没多久,天就黑下来了。

院中一圈都掌起了灯火。

因为早上飘过一次小雪,打湿了回廊,下人们也已细细洒扫过了,还有些痕迹未干。

伏廷从外面回来,胡靴踩过廊下,是直往书房的路,忽而停步,往主屋那里看去。

想起了白日里的情形。

那里面是他的妻子,不过问一下似乎说不过去。

不然好像不是个男人。

他将马鞭塞入腰里,脚下转了方向。

主屋许久不来,愈发变了样。

门前悬着厚厚的挡风垂帘,被挑起搭在门上,垂下数条丝绦,是光州时兴的式样。

他往屋内扫了一眼,满室熏香。

空无一人。

但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李栖迟的印迹。

他又看了一遍,往廊上看了看。

也没见到她身边常跟着的那两个侍女。

若非罗小义告诉过他,她已安全回来,现在怕是还要出去找了。

伏廷站了站,转头回书房。

走至半路,听见马嘶声,似是他坐骑的声音,循声走了过去。

一直到马厩,不见有人,只有棚上挑了盏灯。

他低头进去,战马立着,喷着响鼻,一只蹄子时不时抬一下,似是要踢人的架势。

转到侧面,才发现那马腹上贴着一只细白的手。

手的主人从马身旁站了起来,看着他。

伏廷看着她朦胧灯火里的脸,心说难怪不见人,原来在这里。

是栖迟。

“叫新露给你备了副新马鞍,她们都不敢靠近你的马,只好我来了。”不等他开口,她先说了缘由。

送走罗小义,她才想到了这事。

刚才蹲着,正是在系马鞍,此时站起来,她才松手放开敛着的衣裙,手指抚了抚衣摆。

伏廷扫了眼新马鞍,是层新皮子做的。他过得随意,倒真有多年未曾换过鞍辔了,以往身边也没有人会替他想起这些细碎事情。

他不禁又看她一眼,说:“这马烈,兴许会伤人。”

栖迟说:“我骑了一路,不曾察觉它有多烈。”

伏廷下巴一动,心说那是他抱她上去的,不然试试?

想到这里,倒是记起先前那幕了。

他低下头盯着她:“你会骑马为何不说?”

面前的女人眼珠轻轻转动,低低回:“你也不曾问过。”

实话实说。

当时她明明只说了上不去罢了。

难道不是他先小看了她么?

伏廷一时无言。

过半晌,才道:“谁会问那个。”

心里却觉得,似是又着了她的道。

栖迟似笑非笑,眼瞄着他。

他立在马厩里,几乎快要挨着棚顶上的横木了。

又看到他身上,他腰上塞着马鞭,那一柄宽刀还未卸下,就横在他腰后,军服腰身收束,一身莽气。

伏廷察觉到她看着自己腰后,怕吓着她,摸到那柄刀,解了下来,拿在手里。

刚要低头出去,忽听她声音低低的,贴着背后传来:“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,直问我就是了,不问我又如何会知道。”

他停步,莫名想起,那日她说治好了他,要他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样子。

她又转到他身前来。

“给我看看伤。”她垫脚,贴近他颈边看了看。

伏廷仰起脖子,眼却往下看着,落在她额上。

她的手在他颈上按了两下,大概是在这里被吹凉了,碰到他脖子一阵冰冷。

身旁战马认主人,误以为贴近有险,立即抬起前蹄。

伏廷一把摁住马额。

马嘶两声,才安静了。

栖迟看一眼马,又看一眼他,手收回来,说:“原来还真是个烈的。”

伏廷看着她,良久,才想起从马额上收回手来。

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。

心里说:别说马,就连他自己,也要适应了这女人才行。

第十二章

又是一场大雪刚停。

晨光入窗。

盆中凉水倒映着脸。

放下刮下巴的小刀后,伏廷摸了摸颈上,伤处发硬,已经结痂了。

他低头,整一下军服,在案席上坐下。

门外有人小步进了门,他看过去。

不是来给他换药的栖迟,只是一个仆从,进来送早食的。

又看一眼门外,天已经亮起有片刻了,平常这时候他早已出府入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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