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40)

说完才又出去,到门口还回头看一眼她神色,确定无事才走了。

栖迟目送他出去,转身踏上楼梯。

直到阁上,她在层栏边站定了,往下望出去。

望见了伏廷远去的身影。

男人军服贴身,收束出宽肩窄腰的一个背影,身如劲松。

她看着,想着罗小义说的话。

其实早已猜到了。

他一个大都护,真与那女子有了什么,直接收入府中就好了,又有谁能说什么。

他却没收。

如他这般的男人,若那么容易就能攀附上,那她倒也不用如此费劲了。

她手指拎起来,隔空点住他的背影,轻轻的,圈了一下。

似是将他彻底圈牢了。

唇边不禁有了笑。

“家主。”

身后,新露和秋霜到了。

栖迟回神,敛了笑,收回手,说:“走吧,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。”

一路而去,隐约的乐声越来越近。

新露和秋霜当先而行,至房间门口,一左一右,打起了门帘。

屋内原本三三两两的乐声顿时一停。

栖迟提衣迈步而入,抬眼看见一个女子跪坐在案席上,发绾斜髻,罗衣彩裙,脸上敷得雪白,一双细细的眉眼,颇有风情。

又看到她身前,那里摆着一架凤首箜篌。

新露正要开口亮出家主身份,不想却叫她抢了先。

她膝行两步,下拜:“一定是三哥的夫人到了,贱妾杜心奴,问夫人万安。”

新露和秋霜闻言都冷了脸,竟有脸叫大都护三哥,几乎同时去看家主。

栖迟却神色自若,一句话便看得出这女子的心思。

是想叫她气恼罢了。

按照罗小义的说法,这称呼无非也是从罗小义那里听来的。

这个叫杜心奴的,竟是个聪明人。

她朝秋霜招一下手,唤她过来低语了几句。

秋霜听完,快步出去了。

栖迟这才走去案席上,敛衣而坐。

杜心奴便退让到下方去了,万分恭谨的模样,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。

她也不想挑什么错,轻轻扫了眼那架凤首箜篌,开口说:“听说你精通箜篌,可能为我弹奏一曲?”

杜心奴一怔,抬了头,这才看清这位大都护夫人。

案席上的女人身罩猩红披风,乌发云鬓,肤白胜雪,下颌微尖,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。

出乎她意料,竟然是个貌美的。

她一个外人,并不知内情,只是见以往那位大都护每次都是孤身而至,便猜测他一定是对原配夫人不满意。

可眼下看,这等容貌,有什么可不满意的?

再转念想,方才一激,本是想惹这位夫人动怒,好博一个恭顺的名声,或许能叫大都护怜悯,收在身侧。

偏偏眼前这位夫人没动怒。

不仅没动怒,还神态平和,端坐着,似是真想听曲的模样。

杜心奴一时琢磨不透,只好脸上堆出笑来,答:“贱妾唯此一道能拿得出手,夫人既然想听,自然遵从。”

说罢膝行至凤首箜篌旁,双臂抬起,轻轻抚弄。

乐声倾泻,潺潺不断。

时而绵绵,时而铮铮,空灵飘然,若山间回风。

栖迟只听了个开头便觉此女技艺精湛。

漫长的一曲。

直到快结束时,秋霜返回了。

后面还跟着两个仆从,各抬一只箱子进来,放下后便垂手退了出去。

杜心奴手抚着箜篌,眼已瞄到那两只箱子。

又瞄一眼案席上端坐的女人,心中揣测着她的用意,手一划,收了尾。

栖迟点头,说:“赏。”

秋霜掀开只箱子,从里面取了一匹红绡出来,放在箜篌旁。

杜心奴心中诧异,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竟是这等昂贵的轻薄丝绸。

她转了转眼珠,问:“夫人这是做什么?”

竟会赏她?

她险些要怀疑这位夫人是不是忘了她是来与她争宠的了。

栖迟淡笑:“你有此技艺,当得此赏,拿着便是。”

这是真心之言,纵然她身为县主,也很少听到这样精彩的箜篌曲。

只说此女的造诣,她确实是心悦诚服的。

她此行轻装简从,所带多是飞钱,这些还是刚才叫秋霜去她名下最近的绸庄里取来的。

杜心奴良久无声。

她已发现,这位夫人与她所想一点也不同。

栖迟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,便知她在想什么。

也不多言,只说:“可还有拿手的,尽管弹出来吧。”

一旁新露和秋霜相视无言。

家主这是怎么了?

这可是明着来攀搭大都护的人,什么也不做也就罢了,竟还打赏,仿佛就是来听听曲的。

伏廷再回到顶阁里时,远远就听到一阵悠扬乐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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