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门之下(59)

栖迟笑得更深了:“我第一次听说这种话。”

自她嫁给伏廷以来,听的多是伏廷出身寒微,配不上她,这种话的确是头一回听。

曹玉林见话已说得够多了,怕她会累着,转身要走:“嫂嫂歇着吧,我出去了。”

“等等,”栖迟叫住她,又看一遍这屋子,问:“你卖酒的生意可是不好?”

是觉得她这日子过得有些太清苦了。

曹玉林也不否认:“是,但我只会卖酒,其他的也不会,勉强糊口罢了。”

栖迟心想,军中出身的人,是圆滑不起来的。

也巧,叫她遇上了。

她说:“你若信我,我指点你一番,或许能叫你的买卖做得更好一些。”

曹玉林将信将疑地看着她。

栖迟自袖中取出一只钱袋来,递过去。

“嫂嫂的钱我不能收,”曹玉林推一下:“三哥每次来都给了。”

栖迟说:“这只是些零钱,给你做本钱的,却也不是白借的,我也是要请你帮忙的。”

曹玉林犹豫了一下,这才伸手接了。

接到手中,只觉轻如鸿毛,心想看来的确是零钱,打开一看,却愣了。

好几张飞钱。

这在她眼里是零钱?

……

伏廷出去看了眼日头,再回来就见曹玉林从里面出来了。

“三哥放心,嫂嫂已睡下了。”

他点头,看了眼那扇小门,问:“你进去这么久,与她说什么了?”

曹玉林犹豫一下,道:“嫂嫂问了我一些往事罢了。”

拿了钱的事没说。

是栖迟交代的,反正要做的不是坏事,她也就答应不透露了。

伏廷在先前栖迟坐过的那条横木凳子上坐下,解下腰后的刀,拿在手里。

一只手的拇指抵着刀鞘,抵开,又扣回来。

曹玉林看他像是在打发时间,只是为了等那位嫂嫂休息。

她追随伏廷的日子不比罗小义短,却还是头一回见他在除战事以外的事情上如此有耐心。

直到新露出来报:药已煎好了。

伏廷才起身,将佩刀又扣回腰后,入了柜后那扇小门。

栖迟浅浅地睡了一觉。

这小屋只有门能透入光,她睡得不好,很快就醒了。

忽而感觉有人进来,抬眼看见男人的身影,他手里还端着药碗。

伏廷走到她跟前站定,将药碗递过来:“喝了。”

栖迟立即嗅到浓郁的药味,蹙起眉。

他看见了,想了起来,她怕苦。

他手往前送一分,几乎要抵着她唇:“苦也得喝了。”

栖迟退后一些,扫了他一眼,如同刮了一刀一般,是想起了他曾灌药的举动。

她一只手来端碗,说:“我自己来,免得叫你再逞凶。”

伏廷想笑,看她虚软无力,怕她端不住,没放手,说:“就这么喝。”

栖迟又看他两眼,手伸过来,摸到了他端碗的手。

他手指稳稳托着碗,一动未动。

她心里又腹诽一句石头,连他手带碗一并托着,低下头,就着碗口,一口一口喝下去。

伏廷看着她喝完了最后一口,手上被她碰过的地方有些热,是她手心里在发热。

他看一眼她脸色,说:“再歇片刻吧。”

转身要走,身旁人影一动,栖迟已经站了起来。

“我歇够了。”她说着,身轻轻晃一下,顿时靠到了他身上。

这一下并非有意,她也没想到坐久了起身后竟会晃一下。

但只一瞬的功夫,便又听之任之。

她的肩抵着他的胸膛,头挨过去,软软地说:“我病了。”

所以靠着他也是天经地义的。

伏廷的脸在上方,她也看不见,只觉得他下巴抵在自己额角,一定是在低头看着她了。

腰上忽的一紧,是男人的手将她扣住了。

栖迟一怔,紧接着却被扣得更紧了。

伏廷的手臂搂着她,手掌紧紧压在她腰后,往下,甚至快要碰到她臀上。

她一时没料到,反而惊住了。

他将她搂得紧紧的,头更低,声沉着:“你想病得更重?”

那把声似就在耳边,栖迟的心口一下一下跳快了。

她抬起脸,在这幽暗的屋子里看着他的脸,似也看不清,想反问一句:如何就病得更重了?

外面忽有脚步声在接近,很快就到了门口,传出李砚低低的声音:“姑姑,可好些了,我能不能进来?”

栖迟闻声收敛,伸手推了一下伏廷。

他手却没松,还是扣着。

她又推一下。

“姑姑?”李砚大概以为她睡着了,声更低了。

“何事?”伏廷终于松了手。

还不想真叫她的病加重。

李砚听到他在,声高了些:“姑父,小义叔让我来问问姑姑如何了,何时可以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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