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恩师(208)

想着想着,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打马在前的段鉴时不时地朝她张望,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。

白檀走后,司马瑨便搬回了凌都王府。

他还是习惯以前有朗朗书声的东山,有那执着羽扇谈笑风生的人在时的东山,如今这些都没了,他自然也不想待了。

白檀是半个月后到的吴郡,很快就送来了信,信中说了自己的近况。

看她字迹平稳有力的模样也知道一切都好得很。

司马瑨立即回了信过去,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纸,叮咛嘱咐怎么也说不完,最后忽然反应过来,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话唠了,才赶紧收尾。

信送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还好有个信封封着,不然若是叫世人知道了他这么一面,恐怕会大为惊骇吧。

好在这样的一面只有白檀知道,天下人面前他还是那个生人勿近的煞神凌都王。

天气越来越炎热,建康城已经渐渐恢复如常,全因司马瑨做主叫度支曹拨了款项修缮城门,安抚民生。

这座城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,百姓们似乎也顽强的很,渐渐的就脱去先前的沉重了。

因为忙于这些事情,司马瑨觉得日子过起来快多了。

入秋之前,按照推断,郗清肯定会赶回来为他治病,但这次他换了想法,特地写信去给白檀,告诉她自己已经犯过病了,郗清不用特地赶回来。

一来是因为白檀怀孕的月份越来越足,郗清在会有保障许多;二则是他自己想试一试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克制住。

犯病那天恰好下了大雨,司马瑨提前按照郗清留下来的方子煎了服药喝了,而后便立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瓢泼的雨水。

虽然药效可以使人镇定,但还是很难受,焦躁和痛苦在心中啃噬,他手扶着窗框,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襟。

中间有许多次感到颓然无力,想要放手倒下去,但最后他都忍住了。

一直到大雨停下,雨珠滴答滴答地沿着瓦当坠在窗外,他的粗喘也渐渐停了。

他深深吐出口气,坐去案后,提笔蘸墨给白檀写信,可惜字迹有些飘忽,只好作罢。

尽管克制了下来,还是疲乏难当,尚未痊愈,他只好去床榻上躺着休息,心里却已轻松万分。

白檀说得对,他也不相信这病能折磨自己一辈子。

他以前输过许多东西,输了皇位,也差点输了性命,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是他赢不了的了。

房门被轻轻敲了敲,祁峰在外面唤他:“殿下,您没事了吧?”

“没事。”司马瑨闭目养神,声音疲倦。

祁峰道:“王丞相派人来递了拜帖,说是明日过来拜访。”

司马瑨睁开眼睛,已经拖了快一个月,他们这是等不及了。

“传话过去,不用来拜访了,就说本王明日会在金殿中召集他们见面的。”

祁峰领命而去,司马瑨盯着帐顶,忽然想起先帝来。这么多年,父母的容貌都已刻意被他淡忘了,却在此时清晰了起来。

先帝对他说过,皇室是舟,世家却是海,能载舟亦能覆舟。而百姓们已经习惯这海的存在,士族的威望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。所以他们能在朝廷南迁后扶持着帝王于风雨飘摇中再站起来,也能在一次又一次叛乱和战火里屹立不倒。

司马皇室一直在与世家们争斗,撕扯抢夺着皇权,但大多都被海水淹没了。先帝和司马玹亦未能幸免。

大概终有一日,海水会退潮,露出下面的礁石来,届时这些世家的光辉也就不复存在了吧。

第二日大臣们早早地到了金殿中,个个官服齐整,与早朝也无大分别。

司马瑨也没来太晚,犯病尚未痊愈,因此脸色有些苍白,但行动与常人无异。那身紫金亲王礼服衬得他肤白唇朱,反倒更抢眼几分,也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。

这次他先发制人,开口便道:“今日召集诸位来此,自然还是为新君之事。”

殿中空旷,回声悠悠,众人各怀心思。

王敷与谢筹对视一眼,心中早已盘算过八百回,贵妃之子乃罪人之后,听说能不能养大都是个问题,自然不在考虑之列。至于其他藩王,倒是有几个可以拥立的,但他们现在谁敢跟司马瑨争啊!

司马瑨必然要说的是自己。

果然,下一瞬司马瑨便道:“论出身,本王乃是名正言顺的正统所归,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?”

可算说到点上来了!王敷当即抬起了下巴:“凌都王的确是正统所归,但至少也要有个帝王该有的模样,若无法让人信服,世家可不敢随意支持。”

谢太尉点头:“丞相言之有理。”

一众世家要员纷纷附和,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司马瑨服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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