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恩师(4)

果然接连几日都很安生,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了。

西厢房里的学生们倒是有心,以为之前白檀没有授课是病了,这几日往来还不忘带些温补的药材来孝敬。

白檀端坐案后,捏着柄白羽扇缓缓扇着煮茶小炉里的炭火,笑不露齿,颔首领受。

无垢在旁好心矫正:“你们送这些师尊才不喜欢呢,师尊喜欢扁米蒸饼、青笋鸭臛、酱炙白肉,还有汁鱼片鹿。”

众学生:“……”

白檀一扇子差点把炭灰扇到茶水里去。

混账啊,为师端着个形象容易么!

刚下学没多久,天就变了,狂风乍起,似乎要落雨的样子,天一下就黑了。

无垢去打热水,经过院墙忽然丢了铜盆厉声尖叫起来。

家丁们以为女郎口中的贼人终于来了,立即就要去抄家伙。

白檀提着灯笼跑过来时,无垢那叫声已经转了几个弯快成个曲调了,手臂高抬,一直指着院墙。

她抬头一看,悚然一惊,院外树影森森,院墙上模模糊糊坐着个白影子,衣摆长长的垂下来,随着风荡啊荡……

子不语怪力乱神。白檀定了定神,鼓足勇气举灯上前一照,桃花眼,粉面郎,怎么看怎么熟悉。

她嘴角一抽,掉头就走。

白影蹭的一下跳了下来,拽住她胳膊:“阿姊,是我啊,我是白栋啊,你怎么不理我呢?”

白檀回头瞪他:“你大晚上的趴我墙头装神弄鬼,还想我理你?”

白栋急地跳脚:“冤枉啊,我这不是听说你去找父亲要人手防贼么?父亲不近人情,我可看不下去,他不派人来,我便亲自来给你守门!”

白檀看看那边惊魂未定的无垢:“原来你这是在守门啊。”

他有些遗憾:“我本想低调行事,做好事不留名来着。”

“……”白檀翻个白眼,转头回房。

白栋却又巴巴地跟了上来,神神秘秘地道:“阿姊,若在以往,你这里遭了贼,我铁定是要劝你搬回去住的,但这回我不劝你,你千万别回去。”

白檀不禁奇怪,停步问他:“为何?”

白栋有些没好气:“父亲正想法子逼你回去嫁人呢,你那日派无垢登门,正合他意啊,我可不能让你中了他的圈套。”

白檀好笑:“我都二十六了,世家之中还有哪家会有适龄儿郎好配?”

“什么世家,还是皇族呢!年龄倒是与你相仿,可他至今未婚是因为无人敢嫁啊,你跟他根本不是一回事。”

听他这么说,白檀愈发好奇了:“到底是谁啊?”

“还能有谁,凌都王啊!阿姊你深居简出自然不清楚,那个凌都王他……他……”

白檀一听这名字就眉头突突直跳,还得佯装一无所知:“他怎么了?”

“他是个煞神啊!倒是战功赫赫,可嗜杀成性。听说打仗的时候豪喝人血生啖人肉,所以早没了人性善恶,抓了俘虏必然凌虐致死,死了还要用他们的骨头做成饰物送人。他府上的侍妾都必须佩戴这种饰物,但凡有不从者便杀了了事,所以他府上女人都绝了迹了!平常也是随性妄为的很,简直遇神杀神、佛佛杀佛啊!”

白栋一口气说到此处,难以承受般捂住心口:“嫁给他肯定会没命的!父亲真是狠心,竟然这般不顾你死活……不不,我绝不同意,他那种人如何配得上你!”

白檀暗暗吞了吞口水,原来之前在凌都王府里的见闻不过是冰山一角啊。

不过转念一想,白栋根本是多虑了。

眼下至少在陛下眼里她已经是凌都王的恩师,大晋以孝治国,三纲六纪严明,不管怎样也不会乱了师生伦。常,所以这婚事陛下头一个就得否决。

她拍拍白栋的肩膀:“好了好了,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,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他的,你放心回去吧。”

白栋正色:“我怎么能回去!都说了来给你守门,那贼人一日不除,叫我如何放心!”说着就大步折回了墙根处,蹭蹭爬上了院墙继续吓人,那身手还真够灵活的。

白檀知道他少年热血,可这狂风大作的,再热的血也能吹凉了啊。只好折衷道:“要不你就在我隔壁睡下,也好就近照应。”

白栋就是吃准了她会对自己心软,一听就跃下了院墙,步态优雅地踱步进了隔壁房间,关门前还信心十足地说了句:“阿姊放心,有我在,任那毛贼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将你怎样!”

家丁们默默抱头,你有毛用,倒让我们的担子更重了!

果然他这话的可信度只维持到了夜半时分。

白檀看了一晚上的书正要就寝,起身陡然看到背后多出了一道黑影,僵硬地扭过脖子,穿着夜行衣的祁峰古松一样杵在她身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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