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恩师(6)

真够倒霉的,原本她好好地在这东山上教着书,谁也碍不着,怎么就跟那个煞神扯上了干系!

托白栋的福,学生们今日早早交上了作业。白檀心神不定,当即便准了他们下学,顺带还表扬了几句。

哪知学生们比往常还要毕恭毕敬,半点不见骄纵之色。

她满心欣慰,这才是她的好学生啊,哪像凌都王那个混账。

学生们一一见礼离去,轮到周止的时候,白檀示意他停了一下。

周止的父亲是吴郡郡守,白檀喜爱吴郡那地方,一心向往着有朝一日能泛舟太湖做个闲散文人,所以没事就爱与周止聊聊吴郡中的事,师生二人私交一直不错。

见师尊留了自己,周止便以为这次也是要说吴郡的事,正在肚子里搜罗郡中奇闻异事,却听她道:“为师听说你舅舅是黄门侍郎,你借住在他家中,想必听他提起过凌都王的事吧?”

周止顿时脸一白:“师尊如何提起那个煞神来?舅舅常说‘前不提虎,今不提瑨’,甚少说到此人,也不让我们小辈议论的。”

白檀好奇:“何谓‘前不提虎,今不提瑨’?”

“师尊有所不知,凌都王大名司马瑨,他残忍嗜杀,已经与北国前朝的石虎齐名了。”

白檀蹙眉,石虎曾残暴到呼啦啦带着一大群美人去围观虐杀自己亲儿子的场面,凌都王的名声都跟他一样了,那还得了。

眼见周止奇怪地瞄着自己,她立即正色:“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作谈资罢了,有什么好怕的,难道你们堂堂男儿还比不过为师一介女流的胆量么?”

周止岂能在师尊面前露怯,忙道:“师尊教训的是,学生只听舅舅说过凌都王是陛下堂弟,能征善战,因此深受眷宠,其他的事就不太清楚了。”

白檀道:“听说他近日领军剿匪去了,想必你舅舅知道些进展。你们如今也不小了,再过几年便要陆续入仕,朝中时事也该关注些。”

周止一听恍然大悟:“师尊教诲的是,学生回去便问问此事。”

白檀含笑点头,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。

周止果然问了,第二天再来上课时便带来了消息,说凌都王此番去的是鄱阳郡。

那里的匪寇是当初凌都王在交州剿匪时落下的残余,逃窜至此,一盘散沙,本也耗不了多少时间,加上凌都王手段狠戾,一去便势如破竹,恐怕会比预期早很多回都。

白檀才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,她要的是重点:“可知他此番剿匪有没有再造杀孽?”

周止道:“那还用说,据说他所过之处尸骨如山,血流成河,百姓怨声载道,甚至有人说还不如闹匪患来的惨呢。”

白檀沉痛地闭了闭眼,你这是要坑死我啊!

人是很奇怪的,以前没关注一个人的时候,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出有这个人的痕迹,可一旦某日开始关注了,好像全天下都能扯出点跟他有关的事来。

那日傍晚白檀刚踏上回廊就听到厨娘在跟无垢八卦,说抱朴观近来敲钟的次数多了,那是因为道长们在做法事超度亡灵,全因那煞神凌都王剿匪所造杀孽太多的缘故。

无垢还记得那晚白栋的话,一眼瞄到白檀,立即跑过来劝说:“师尊您可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凌都王,否则说不定哪天抱朴观的钟声就是为您敲的了。”

有这么咒自己老师的么!白檀无语。

这日一大早刚露日头,白檀披了件披风走到西厢房外,学生们将将赶至。

周止在门口向她见师礼,不忘问候一句:“师尊可要注意些,听闻今年冬日来得早,这才九月初呢,已经很冷了。”

白檀刚微笑点头,又听他道:“不过坊间都说今年严寒早至全因凌都王杀孽太重,怨气冲天所致,也是无奈。”

她的笑顿时僵在了嘴角。

怎么哪儿都有他!

其他学生在旁斜眼,周止肯定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,活该!

漏刻之内水滴吧嗒响了一声,浮标上移,课时已至。

众人落座,白檀正要授课,忽然看见无垢从回廊上匆匆跑了过来。

她年纪长些,不能再与男弟子们同堂听课,白檀都是单独给她授课的,今日忽然在课间跑来西厢房,就不免奇怪了。

白檀吩咐学生们暂且温习,起身走出门去:“怎么了?”

无垢指了一下院中,白檀看过去,那里站着个灰衣小子,是白栋的贴身小厮双全。

啧,臭小子肯定还在为轰他走的事情闹别扭。

白檀慢吞吞地走过去:“白栋又怎么啦?”

双全扑通一下跪了下来,头磕地砰砰响:“女郎救命啊,郎君他得罪了人,恐怕就要没命了!”

白檀一愣:“得罪了人也不至于要命吧,你怎么不去求太傅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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